他是在答允她,会平安回来。
“主子还说,三月三,定不失约。”
沈妙舟攥紧了玉环,抹掉眼泪,抬起脸,在远处渐亮的天光下,双眸粲粲如星。
越是最后关头,她越要沉住气,还有爹娘的仇要报,要和萧旭父子做个了断。
他用自己的血肉为她铺好了前路,她绝不能辜负。
卫澄冰,你不许食言,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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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被软禁的动静不小,很快便传遍京师贵胄人家。眼下年节未过,堂堂亲王竟被直接封门圈禁,难免引人联想,三日过去,京城中看上去风平浪静,暗地里却隐隐蔓延出一股越发紧张的气氛。
眼下已是晌午时分,天色仍灰蒙蒙的,铅云密布,远远瞧着,似是风雪欲来。
沈妙舟仔细地做了易容,又扮成秦舒音的模样,换好衣裳,按着与祁王先前定好的计划,乘车入宫。
宫城里看着倒是一切如旧,瞧不出什么异样。
夜色渐深,乾清宫的东暖阁里灯火通明,皇帝阴沉着眉眼,一页一页地翻看陆烽白日里送来的密揭。
三日过去,诏狱里用尽了手段,竟半点撬不开卫凛的嘴。
皇帝看着手中的密揭,心中怒意渐盛。
倘若卫凛认得痛快,他或许还会疑心是有人设局攀咬宁王。
可卫凛咬死了不认,反倒表明他与宁王的关系当真非同一般。
卫凛不会不明白,既进了诏狱,自然再无仕途前程可言。
他和宁王若只是寻常的收买往来,早早招认,至多不过抄家流放,还能保住一条命,可他宁肯吃尽苦头,也绝不松口把宁王牵扯进来,此间态度便足以说明一切。
“刘冕。”
皇帝忽然开口。
正在帘外煎药的刘冕忙放下蒲扇,应声入内,“万岁爷。”
“伺候笔墨。”
“是。”刘冕恭敬应了,低垂着眼皮,往砚台中添水研墨。
皇帝沉默片刻,提笔蘸墨,在明黄绫绢上徐徐写下几行字,写完,目光深沉地注视了半晌,这才搁下御笔,吩咐道:“用印。”
“是。”
刘冕躬身上前,余光扫过黄绢上的内容,是一道废王圈禁的诏书。
他神色不改,小心翼翼地拿起玉玺,沾过印泥,端正地盖了下去。
殿外不知何时起了风,刮得越来越烈,挟着尖厉地呼啸声从远处卷过,忽地刮开了两面槅窗,冷风直倒灌进来,皇帝被吹得狠打了一个寒颤,伏下身子剧烈地咳起来。
“快关窗!”
刘冕低声招呼值守的小内侍去关上窗户,自己从角落的小柜里拿出大氅给皇帝披上,又回身去帘外药炉上倒了药,捧到皇帝跟前,“万岁爷,该进药了。”
皇帝接过药碗,正要饮下,忽听殿后传来几声老鸦粗噶的叫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用药的动作一顿,“宫里几时有这等晦气的鸟了?”
刘冕心头一抖,忙定了定神,小心道:“年前宫人们驱赶过一回,许是有些疏漏,奴婢一会儿便去叫人,非将鸦窝清理仔细不可。”
皇帝淡淡应了,没再多问,复又抬起药碗。
刘冕屏气凝神,不动声色地看着皇帝慢慢将一碗药喝了个干净。
更漏声响,已近子时,很快,就要开始新的一日了。
殿外朔风呼号,不知过去多久,风声里隐隐送来几分不同寻常的喊声,像是有人在哭喊,又像是有人在厮杀。
皇帝脸色微变,“出了何事?”
殿内一片安静,无人应答。
眼见不对,皇帝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问:“禁军呢?朕的亲卫去了何处?来人!快来人!!”
依旧无人应声。
除了风声嘶鸣,只听得见殿外越来越清晰的兵甲摩擦和打斗的喊声。
皇帝脸颊的肌肉一阵颤抖,剧烈地咳喘了几声,嘶声唤道:“刘冕!去,你去外面叫人来!”
刘冕却袖手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等了半晌,未见动静,皇帝警惕又迟疑地看了过去,然而还未不曾开口,眼前便一瞬一瞬地发黑,两条腿阵阵发麻,连忙扣紧桌案的边缘,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意识到了什么,皇帝不可置信地看向桌上空置的药碗,又缓缓转头看向刘冕,“这药……”
刘冕低垂着眼皮,默认。
最可怕的猜测得到证实,皇帝勃然大怒,劈手将药碗笔墨狠扫到地上,死死地盯住刘冕,简直恨不能活吃了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张口大骂:“狗奴才!狗奴才!”
刘冕面上却含了浅笑,垂首道:“是,奴婢是狗奴才。可狗奴才也想奔个前程啊。”
“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