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霜愕然失声:“赵公子回京城了?!”
沈妙舟无奈点头。
盈霜向来沉稳,此刻却焦心得语无伦次:“那我家姑娘,她,她一个人……”
“别怕,”沈妙舟安慰道:“她身边有我的家将跟着,不会有危险。”
顿了顿,她小声吩咐:“只是明日要劳烦你去一趟赵府,将此间隐情告诉赵怀青,再给他递个信,就说我在醉仙楼等他一叙。”
一来秦舒音已经去了大同,互换身份的事急需告知赵怀青,二来她也想探听一下大同查验通行令的事,总归要尽早见他一面才行。
盈霜看着她,用力点了下头,“夫人放心。”
刚中过毒的身子还很虚弱,沈妙舟在外面站了这么一阵,眼前隐隐有些发晕,只能扶着盈霜的手走到净室,匆匆沐浴后,一头滚进锦被里,昏昏沉沉地睡熟了。
前院的书房里,卫凛也睡得正沉。心神紧绷一夜,又被逍遥散伤过身,失了不少的血,直到辰正时分,他才被伤处疼醒。
卫凛勉力坐起身子,指尖微微一动,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什,他蹙眉,低头看去。
是金丝笼。
“主子,感觉好些了么?”长廷听见动静,急忙捧了盏热茶过来,见他盯着那金丝笼沉默,便解释道:“昨晚您晕在主院外面,手里紧握着这东西,属下不知是何物,就没敢乱动。”
卫凛想起那双湿漉漉的杏眸,心口莫名一紧。
半晌,他自嘲般地牵了下唇角。
这些时日,是他对自己宽纵太过。
“没什么用处。”卫凛沉默片刻,将金丝笼递给长廷,“拿下去收着。”
长廷应下,接过金丝笼,看了看自家主子的神色,犹豫一霎,小心道:“主子,夫……乡君那边一切都好,就是身子还有些虚弱,现在还未醒……”
卫凛清凌凌地瞥了他一眼。
长廷立时噤声。
“寻人盯紧她的行踪,其余事……不必再告知于我。”卫凛淡淡道。
长廷抿了抿唇,低声应是。
“给宫里递信了?”卫凛问。
“是,属下昨夜便遣人报了平安。”长廷精神一紧,正色道:“宫中也有消息,下毒之人已经抓到,是先前惠贵妃宫里的旧人。供称他是在出宫采买时,被韩炀身边的小厮拦下,给了他药粉,要他在宫宴上寻机报复,皇上大怒,责令今日就对韩炀三司会审。”
先惠贵妃,韩炀的亲姨母。
卫凛不由冷笑。
这位陛下倒是比他想得更狠。
原以为是有人向他寻仇,如今看来,却是皇帝为了彻底将韩炀拖下水,不惜毒死皇后的养女,如此,也斩断了他和崔家的一分干系,一石二鸟。
所以毒才下在那碗雪花酪里,因为这等冷食甜点,她会先尝。
心里不受控地冒出一股火来,卫凛眸色越发冷沉,手背隐隐泛起青筋,一时牵扯到伤处,皱眉闷哼了一声。
“主子,怎的了?”长廷有点慌。
“……无碍。”卫凛发觉自己心绪异样,顿了顿,将那丝莫名的怒意强压下去。
如今皇帝将韩炀的生死攥在手里,韩炳忠必定死心塌地,有他效力,制衡崔绍辖下的三千营便是轻而易举。
皇帝身子越发不好,看来是等不及想以雷霆之势将崔家连根拔起。崔家在大周立足百年,根深叶茂,皇帝多年纵容隐忍,一朝出手,定然要掀起滔天血雨。
十年前崔涣之罗织罪证,弹劾他兄长贪功冒进,如今崔绍更是一心助力璟王,甚至早有异动,这两人他必除之而后快,只是崔缜……
卫凛沉默着,转头看向屋外。
崔缜与他父亲不同。
崔缜品性端方,一心治学,崔家罪行,和他没什么关系。
可是覆巢之下,又焉有完卵。
“长廷,”卫凛闭了闭眼,不再去想这些事,“备马,我要进宫一趟。”
长廷应下,转身正要走,忽然想起还有一桩要紧事,急忙顿脚,从怀里摸出一张信笺递过去,“主子,陆烽来递了帖子,他晚间在醉仙楼设宴,邀您前往。您看可要回绝?”
卫凛微有些意外,沉吟片刻,“不必。给他回信,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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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冕私宅。
屋内地龙烧得火热,刘冕穿一身轻薄的绀蓝色曳撒,站在镶金嵌玉的鱼缸前,看那几尾艳红的锦鲤正游得欢快,悠悠碾碎指尖的鱼食,随意一丢,引得锦鲤竞相上浮吞吃。
看了一阵,他才慢悠悠开口:“昨日宫里的变故,当真与你无关?”
他身后,一个少年正跪在坚硬的澄泥花斑地砖上,面色惨白,脸上肌肉因为剧痛而扭做一团,额上冷汗顺着鬓发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渗进地砖的缝隙里。
听见问话,少年艰难地叩了个头:“当真……令延不曾,不曾妄动……望,望公公明鉴……”
刘冕擦了擦手,慢慢转过身,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看了良久,才扬手丢出一个葫芦小瓶,“咱家便姑且信你一回罢。”
小葫芦落在地上,轱辘轱辘滚了几圈,少年急忙捡起来,颤着手拔掉布塞,直接把瓶口塞进嘴里,急切地仰颈吞咽,甚至被药丸噎得猛烈呛咳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