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摩拉克斯并立,扶着栏杆眺望远方。
正常状态下的艾一,衣(yì)袂飘飘,面冠如玉,眼神深邃,如渊似海,颇有几分身为魔神的气度。
“因为根本用不上啊,你虽然做事沉稳,但实际上根本就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老远一瞅我就能看出你身上那种无助的感觉。”
不过没说两句他就又破功了,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开始数落摩拉克斯:
“早就给你说了该谈恋爱的时候就得谈恋爱,别说什么公务繁忙,现在好了吧,老了之后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做的功绩再好又能怎么样?连个能分享的人都没有,夜深人静时也没个能放下架子的狗窝,只能每天闲逛遛鸟,看着月亮发呆,遇到熟人还得假装自己还好,渍,真可怜啊。”
摩拉克斯听着这一大串数落的话,嘴角微不可闻的抽了抽。
这家伙是真的一点都没变啊,连阴阳怪气都还是那一套。
虽然其它仙人跟他的关系也很好,在过去,他们也会开开玩笑,互相调侃一二。
但现在,大家各自都有要事在身,心智也在时光的冲刷下变得沉稳,总之已经没人会说这么直白的话了。
摩拉克斯心里感觉很不爽,但又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犹豫了一下,也只能说道:
“磨损之事原因颇多,不可混为一谈。”
艾一对这回答却嗤之以鼻:“所谓磨损,说白了就是心累。”
“身具伟力者,高高在上,看待世界的角度不同,乐趣也会少很多,而他们又往往生命悠久,长此以往,当他们新生倦意之时,磨损便出现了。”
“而如果在此基础上,又留下了许多无法弥补的遗憾,磨损便会越发严重。”
“比如稻妻现在的雷神,原本能抗近万年的心性,因为没能挽救姐姐留下了遗憾,直接被砍掉了几千年,五百年前就到了极限,自己把自己封进了心念空间,到现在都没走出那个坎。”
“其它魔神就更不用说了,水虽广阔,却也多变;火虽耀眼,却也短暂;冰虽坚韧,却会融化;草虽不息,却会交替,除了把自己封禁的雷电影,唯有风之轻灵和岩之稳固能够抵抗磨损。”
“瞅瞅隔壁巴巴托斯,到现在还跟没事人一样,成天喝大酒。”
“而你,身为岩神,原本能比雷电影能抗数倍,跟巴巴托斯不相上下,但现在却只比她多抗了五百年,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摩拉克斯想说些什么,但话将出口,却被艾一直接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别跟我争论这些,我可是心之魔神,没有人比我更懂磨损。”
摩拉克斯:“……”
确实,这家伙主掌心智,专业对口,而且就看他目前这副活泼的样子,也不愧对于心之魔神之名。
只是就算承认艾一说的有道理,那又能如何呢?
摩拉克斯长叹一口气:“欲买桂花同载酒……”
后一句他没有说出口,但也不言而喻。
往事如风,不可捉摸,即使如今说穿了,也只是能放下一二,可风在岩石上留下的侵蚀,却不可回溯。
艾一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不信。
如果风不可捉摸,那他就把风神抓起来揍一顿。
如果岩改变不可回溯,那就加大力度,在岩石磨损风化前,把他压成钻石。
如果尘土落入世间,不见踪影,那他就把世间尘埃全收集起来,粒粒寻觅。
他艾一如今能够无视磨损,可不是因为心之魔神的权柄,而是因为自始至终他的目标就很明确。
见摩拉克斯不再说话,艾一笑了笑,道:
“老爷子,还记得上次在坎瑞亚见面时,你问我到底想做什么,我那时给你的回答吗?”
摩拉克斯转头看向艾一,眼神深邃。
艾一离开璃月,已经是千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时璃月大势已定,但归终和移宵导天真君却无法挽回,心情不佳的艾一言明要出去散散心,然后便没有再回归璃月。
摩拉克斯对此表示理解,没有阻拦,他很清楚,表面上最没心没肺的艾一,实际上却是最重情重义之人。
越是重情重义之人,便越难以抵抗磨损,艾一想去哪里,还会不会回来,这些摩拉克斯都不在乎,他只希望艾一不要因此陷入魔障。
况且艾一做的已经很完美了,彼时的艾一负责情报方面的事务,但同时他也执着于帮助同僚度过死劫,在他的计划下,数位仙人都成功度过了死劫,鸣海栖霞真君更是被他从死线上硬生生的给拉了回来。
虽然一身漂亮的羽毛都被烧光了,但好歹还活着。
反正扪心自问,如果让摩拉克斯待在艾一的位置上,他不觉得自己能做的更好。
如果论在仙人心中的地位,摩拉克斯身为帝君是第一位,那么第二位必然是艾一,因为许多仙人都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就是这样的艾一,在离开璃月后却再无消息,众仙人虽对此多有猜测,但谁也想不到艾一到底想做什么。
可让摩拉克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坎瑞亚之战中见到了艾一,并且后者那时站在坎瑞亚一方,以一己之力挡住了前来讨伐的七神,逼得天理维系者·空间之执政不得不亲自出手。
也正在那时,他们有着一段简短的对话。
那时,艾一曾回答道……
摩拉克斯缓缓道:“你说,你要把这不完美的世界,改变成自己所希望的样子。”
“不留遗憾。”
“没错。”艾一轻松的笑了,“但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了。”
“如此也好,有时直面遗憾,也是规避磨损的一种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