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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第1页)

我不由气笑着呼了一口气,又问第二个问题,问闫二,八年前那张登记表上,为什么真名那一栏是特意涂黑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不知道。是第一个在白天死去的伙计涂黑的,他们只是警觉并照做,不知道那个伙计临终前到底发现了什么。

我知道。

我重新整理了一遍自己的思绪,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直直卡到了嗓子眼。

因为这就是一个非常简单且表面的事实,只是一直被我忽视了。

从头来看吧,我对自己说。

首先,是我在岗亭之夜后,这一路上所有熟悉的人。按认识顺序依次是:

李哥、徐佑、小队长、野猫、高六、严二(闫默)、眼镜儿(周听卯)、小刘。

随后才是各位对我来说很陌生的伙计,有许多人畸变、失踪、失联,或者在别人的口述中已经死去。

但真正我能确认的,是我亲眼见证死亡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原本在打点滴,突然袭击队医逃出帐篷,接着在我面前浑身崩裂出血而死的周听卯。但前脚小队长还告诉我,那个叫周听卯的四眼没什么大碍。

一个是在浓雾散去时,进行投票,说出自己真实姓名和身份,接着在我面前瞬间融化掉的闫默。

他们死亡前都发生了同一件事。

——我知道了他们的名字。

和那些代号、昵称、诨号不同,是由他们的血缘父母给他们取的、证明他们早已经分娩在这个世界上的名字。

是我见证并判定了他们不是“胎儿”。

其他所有人,在我们漫长的各种对话里,因为粗糙的语言习惯,从来没有一次被提及过真名。

包括徐佑,“徐佑”是个临时和我抬杠表忠心才取的假名,连名带姓都是假的,他们都喊他领队。

陷坑的运行机制其实就是这么简单,暴露就被清洗。而胎儿们不论怎么被污染和畸变,在陷坑的角度里,都只是十分温和地在正常进行孕育转化。

毛毛虫变成蝴蝶之前,原本的肉质躯体会融化成汤,从汤里重新发育出一个新的个体。这就是自然常理,没有人会觉得这有什么可怖。

只是眼下,我们发现自己可能成了正在融化成汤的那块肉,才格外恐惧绝望。

其次,是一直让我觉得很矛盾的营地。

一方面,在我昏迷中营地庇护了我,让我起初一直没有参与投票,安全活到直面母体的那个恐怖结局。

可另一方面,营地里的人会给我们这些泥中祟产生锚定效果,影响加速我们的畸变。

对于只是在默默运行着孕育胎儿、被动发现并剔除“假冒伪劣”的陷坑规则来说,营地的矛盾表现显得十分突然且多余。

那是因为我搞错了一件事情。我把营地建筑和营地里的人,混为一谈来看待了。

我忘了是我自己引发了岗亭怪谈和陷坑的冲突。

我曾经推测过,营地里的这些我们都是镜面产生的倒影。后来我又知道,那个镜面就是头顶的“月亮”。是那只眼睛。

是的,把事情回到月夜泥灾那天,事情依然是很简单的。

在我触动了月灾的那一刻,只发生了一件事情:

高悬的“月亮”一瞬间照亮了整个车队、我和营地。那一瞬间,母体看到了吃掉陷坑水质采样(羊水)的我,判定了我是它的胎儿。

此时,三个镜面产生了。分别是母体的月之眼,唯一还清醒着直面月光的我的眼睛,坍塌中吞没下陷营地的泥浆组成的镜面。

当我被车队带到营地,在这个夜晚,三面镜子重合了。

三面镜子放在一起,会互相倒映出里面的景象,镜中还有无数面镜子。

所以最终呈现在母体眼中的,就是无数个下地的我们,无数个营地中的我们,无数个母体本身。

这就是这场循环的本质。

但镜中的折射是会形变的。

镜子里无数不同程度形变的我们互相遭遇,一方面无法分辨那个自己,一方面又对对方的存在产生质疑,自发开始区分谁才是异类怪物。

母体从我们的感官中读取到信息,对我们的判断和区分也由此而来。

浓雾中那些能无视距离的雾中人也是如此,它们只是镜面中被折射后产生的最破碎的那部分影像。作为倒影,和我们一直相连,又怎么会有所谓距离呢。

而营地的那些建筑,它们只是被泥浆吞没了,却依然实际地拥有实体存在着,并没有完全被拖入到陷坑怪谈带来的镜面循环中。

因为这些建筑是“岗亭”。它们是属于岗亭规则的一部分。生锈的车队和杂货铺也是如此。

它们被我带来的岗亭怪谈俘获着。

所以,一开始受污染不严重的小队长,正是因为一直躲在车里没有出来,不思考、不观察、不参与、只饮用食用杂货店的库存,我一度在认知中就直接忘记了他的存在。他是从来没有参与前几次投票的。

’因为他在岗亭中,起初作为守卫看守着角落里那个他说崩溃疯魔了的伙计,后来作为守卫看守着我。

直到我们一起出门才迎来最后那个恐怖结局。

所以营地对我来说,很多时候是一个安全点。

那些能抵抗消化,最后还能保留在陷坑地道中的金属碎片,也是在岗亭规则的力量下才残存下来,成为了提醒我的重要线索。因为最初庇护我的那一个岗亭,就是由玻璃和金属构成。

当初在车队的时候,那个神秘的墙中人其实早就提醒过我。

那个人说,不要多想,不要去回忆,安心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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