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不会因为他说了实话,就不再恨他。
“兄长说,我日后不再是罪人。”我说,“可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正是。”他说,“也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朕不拦你。”
我盯着他,片刻,道:“除了把董裕他们都杀了?”
“除了把董裕他们都杀了。”
一切又回到此处。
“那么你何必让兄长回来。”我说,“又何必与我成婚。”
他看着我的眼睛:“你宁可相信我是为了对付昱之而娶你,也不肯相信我是真的心里有你,对么?”
“难道不是?”我反问。
“我说过,一切都要看时机,不宜早也不宜迟。让伯俊回来,是我早已计议之事,就算你不提,朕也会做。”他说,“与你成婚也是一样。我从来不曾放弃过。”
——朕想要的东西,一样也不会放弃。
我想起他说过的话。
前方的道路很是拥堵,显然是到了闹市,马车越走越慢。
“我最后问你一次。”我说,“你喜欢过我么?”
“喜欢过。”
“现在呢?”
他看着我:“仍旧喜欢。”
那双眸映着太阳的光照,明亮灼心。
恰如当年。
我注视着他,近在咫尺,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那么,你还会骗我么?”
他定定看着我,低沉的声音,伴着热气,拂在唇边。
“不会。”他说,“我再也不会骗你。”
我直起身体,捧起他的脸,朝那唇上狠狠压下去。
泄愤一般,很是用力。
而他愣了一下之后,随即紧紧抱住我,报以回应。
就在他要将我压在车壁上的时候,我一个转身,反将他按住。
“这是报复你上次的。”我喘着气,抵着他的额头,看着他炯炯的双眸,“你我从此扯平,各不相欠。”
说罢,我松了手,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去。
坦白(下)
我还是回到了宫里。
说来可笑。从前,我总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重获自由了,会去做什么。
无论哪一种,我做的第一件事,必是收拾细软离开宫中,能走多快走多快,再也不回来。
但真到了这个时候,我发现,这心思其实并不是那样的急迫。
倒不是皇宫值得我留恋,而是我发现,自己当下并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兰音儿和一众女冠们见到我回来,即刻围了上前。
“玄真,你要走了?”兰音儿道。
“你怎知?”
“今日早晨,玄真刚离开不久,内侍省就来了人,一直等着玄真回来。”兰音儿道,“他们说,上头下了旨意,自今日起,玄真可离宫还俗去。”
我不多言,到待客的花厅离去,果然,两名太监正坐在里面。
见礼之后,他们随即向我宣了旨。
里头的措辞很是讲究,大致的意思是,上官家的案子,大理寺已经重审,虽还未有结论,但上官家的累世功绩以及对忠君爱民之心皆无可置疑,特赦免了一应眷属的罪过。
“恭喜娘子,贺喜娘子。”宣旨之后,他们笑眯眯地将圣旨交到我的手上。
我收下谢过,让兰音儿打赏。两名太监却连声推却,不肯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