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沁只差去捂她的嘴:“小事情,树枝挂的。”
“都有伤痕了。”
前排方晏减缓车速,询问她们具体情况。最终在驶入市区后,他们在一家药店停下,方晏进去买了碘伏、棉签等消毒用品。
送姜梦兮回校后,方晏将车子直接开到东郡城。她这半学期住校时间多,但这里每周仍有钟点工前来通风和打扫,偶尔周沁也会前来给植物浇水。
灯光将屋子灌满温馨,明亮流淌在每个角落。方晏去卫生间洗完手出来时,周沁还站在玄关处。
他用纸巾擦干手上的水:“站在那里当门神?”
她只是觉得自己身上应该还沾有枯叶和草屑,今天穿的衣服是绒衫材质,极易被异物挂住。
他好像在气头上,周沁理智地咽回了解释,提着脚步走到他所在的沙发上坐下,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方晏打开碘伏药瓶,不能理解地开口:“你不知道棉签有多长?”
罢了,一切都是自己撒谎在先,又求救于人。即使此刻他火冒三丈,也是情有可原。周沁挪过去,这次没等他开口,主动将右手伸出来。
被有刺的树枝刮出细长伤痕,伤口处微微带着往外翻的皮肤。被碘伏涂抹过,颜色看起来有些可怖。手背上的更重一些,药物瞬间布满。
“怎么搞的?”方晏开口问。
她疑心他的呼吸就在头顶咫尺之距,以至于说话时带起微弱气流,萦绕在自己脑袋上,让思维陷入到凝滞状态。“到草丛里捡东西,不小心被刮蹭的。”
“什么掉了?”值得她大晚上,独自在空无一人的路上搜寻,连安全和命都不要了。
周沁停顿了片刻:“就小东西。”
他手指修长好看,像腕表广告中模特露出的特写。即使执着棉签,亦十分养眼。她想起上次按摩掌骨时的场景,觉得仿佛还近在昨日。
方晏将使用完毕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往沙发另一端退了些许距离。“周沁,聊聊吧。”
她惊讶抬头,看到他目光沉静。没有责怪和质问,最多流露出轻微的怒气,然而很快也消弭无踪。如果她能够窥测更多,或许会发现那些层层情绪背后,还有一种叫心疼。
“对不起,我今天是去做兼职,不是想对你撒谎……”说到这里时周沁有些茫然,她为什么不告诉他兼职的事情,是否潜意识地觉得,想要更快地独立起来,将资助的费用还回去。抑或是怕他知道自己过得拮据,还是想要给予经济支持。
“你怕我拦着吗?”他身体微倾,眉头微蹙。
“不是!我没这么想过。”她急忙开口解释。
“你在凌岳餐厅打工,平时也做一份家教,这些工资不够日常生活费吗?”
“足够了,这学期之所以多找工作,是因为暑假另外有安排。”
方晏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系里老师和一些学长学姐们,今年夏天会去宁县做公益爱牙活动,我报名了。”这也意味着她无法通过接下来的假期,为大二上半年挣到足够生活费。
“公益爱牙?”
“是。”医科大口腔学院每年暑期都会前往医疗环境较为落后的地方,为儿童开展公益诊牙。周沁得知后,经过思考决定报名。
她想像他那样,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别人提供一些帮助。
方晏闻言放缓语调:“我理解和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可以告诉我。像今天这样,那时候为什么不接电话?”
下午时分,方晏拗不过两位好友,还是决定过去一趟。他收到白佳霖消息,说偶遇周沁刚好在那里做兼职,她结束后也会过来。即使第一时刻得知自己被欺骗了,方晏也没有打电话去询问原因,她定然有自己的想法。后来白佳霖又说她有事情不来了,他担心是否因为自己的关系,她这段时间似乎总躲着他。因而打去两通电话,始终未能接通。
“如果接通,我会想要你去接我,像以前那样。”她说。眼眸黑白分明,神色坦然,喜欢又什么好隐藏。在他面前,自己不是早就没有秘密了吗。
她可以承认自己的依赖和逃避,只是如今看来,仍旧给他添了麻烦。
方晏知道她的意思,他能够去接她一次,那下次呢。如果他始终纵容,念想就永远不会被掐断。
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会像以前那样去接你。”
周沁闻言眼眶微热,她迅速低下头,如同被攫住呼吸,一时间心神微乱。这个答案是他的风格,归根究底,他只是不喜欢她,那种当做普通女孩子的喜欢。可他还是会不遗余力地提供帮助,在每一次她需要的时刻。
谁都没有再说话。
情绪仿佛过山车,周沁想,她可能还会心仪他很长一段时间,否则不会这样,因为一声叹息、一个眼神、一句话而惶然失措,又雀跃欣喜。
门铃声响起,周沁诧异抬头。
“外卖到了。”方晏起身去拿。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订的,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又想到他晚上也还没有吃饭,心中愧疚更盛三分。
去厨房烧上一壶热水出来后,方晏已经将外卖包装盒放在餐桌上。他面向着餐边柜,打量上面摆放着的酒瓶。
周沁觉得今日自己一定运势不佳,所有事情好像都不在掌握范围内。就像此刻,方晏拿起一瓶红酒,转过身问她:“这酒你喝的?”
如果不承认,钟点工就要承受不属于自己的罪名,周沁点头。
“不错啊。”他的夸赞听起来并不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