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她被勒得有些说不出来话。
身后人并不安分,忽然在她额间落下一个极轻浅的吻。
他们以额抵额,如同两朵雪白无暇的并枝莲。并枝莲上方,栖有一对比翼鸟。它们相依同饮喙,千岁共。他的笑,让她觉得像崖边残雪,固执得不肯融化,定要做晚冬最后的孤寒。她不懂,明明南国的江山都会是他的,他还要来和自己痴缠至此。
景令瑰沉浸在她的气息里,有点酣醉。他语气却淡淡,但难掩忧郁和担忧,“我们都要好好地在一起,阿姊……”
烟月朦胧,她模糊可见,儿时种下的花,已到了结果的年华。可为何那花,生于赤水黑土之乡,妖异奇艳,却不见果实缀于其上,待她走进,便立马被吞裹进去,动弹不得。原来,自己是养了一株食人肉的无果之花么?
——
陈玉再见到神智清明的皇帝,已是阳春五月。
“皇后呢,皇后!”景峥披头散发,酒气熏天,醉醺醺地喊她。
几月前,景峥把皇后印章交给她,宣布她为皇后。但后宫诸人都清楚,无册封文书,无封后册礼,这不过是醉鬼的一句戏言。
“陛下,妾在。”
景峥望着她,招招手,“阿琦,过来。”
陈玉乖顺地上前,坐在他身边。
“阿琦长大了,不是为父的小女儿了,已经是
我的皇后了。”
他得意洋洋,脸上尽是兴奋的满足。
陈玉极快瞥向四周,还好此时这里都是太子安排的人,应该不会泄露他的胡言乱语。
她入宫前还纳闷,为何公主和太子要这样做。后来他宠幸了她,还要与她父女相称,陈玉才恍然大悟,恶心到几日都吃不下饭。
这个昏君,为何还活着?
他怅然,忽然提起她小时候的事情,“还记得吗,小时候,耶耶承诺给你种花,给了你一对玉镯,还送你宝镜,你的名字,也是独一份……”
陈玉有些慌,她努力扮出点小女儿家情态,恭敬地应道,“耶耶,这是我的荣幸。”
景峥浑浊的眼里有一道精光闪过,“耶耶也很开心,那小元琦爱耶耶么?”
陈玉忍着胃中的不适,笑道,“我爱耶耶。”
下一瞬,她就被捏紧了脖子。
“你不是昌元。”皇帝咬牙切齿。景元琦绝不是这般顺从的女子。
“对啊,我怎么忘了,我的阿琦,有一个忠心的好弟弟,忠心到肯帮她偷梁换柱欺骗君上。”
他大梦初醒,一把把她高高举起,再狠狠摔到地上。
剧痛自肺腑传遍她全身,更可怖的是皇帝的暴怒。身心都被他折磨的陈玉见他识破了身份,顾不得疼痛挣扎后退,“畜生,你马上就要死了!!”
景峥玩味地看着她,如同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
他并没有继续折磨她,只是冷笑,“我的确马上就会死,但不会这么放过你们。”
“你长得比较像昌元,那就继续当我的皇后。”
景峥留下这些话,破天荒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去了前殿。
他要赶在自己这个皇帝彻底被架空前,搬一道圣旨,赐爱女与周家子成婚。周云、周霁、周季蘅、周季萌,哦,还有景道玟和那姐弟俩,这些人,都得随他一起下这昏惨的地狱……景道玟和周云,你们以为干的事,演的戏,能瞒过我?既然世人都选择欺骗他,他也没必要仁慈了……有本事到了碧落黄泉,再来与他对账恩仇!
老天都在帮他。那一直与他阳奉阴违的周云,半月前也病逝了。好女儿,不愿意跟着父亲,那就与阿兄在一起吧。耶耶,会在地下欣赏这永不落幕的悲剧。
皇帝在一阵大笑中走远了。陈玉不肯让宫女来扶,缓了许久,才从地上慢慢挣扎爬起来。
她是卑贱之人,不假。作为一个没读过多少书的后宫女子,她根本不能明白为何还会有人愿意为他奔走,为他付出忠诚。黔首庶民也不愿在暴君手下苟延残喘。如今唯愿,这个皇帝能早日归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