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神的走着,脑海不断浮起的竟是四年前令人闻之se变的夜晚,那晚世间之人,将她依赖的支柱狠狠打碎,未来得及与他道别;也未来得及告诉他,她早已背好他没日没夜叮嘱的心经。
「爹,你在哪儿?」吴默默盯着脚下的绿草,周围毫无人烟,似乎只有这个时刻,她才敢道出积累的思念。
四年来压抑的悲伤、痛苦、怨怼,都在这恐惧的口下,倾巢而出,心中搭建的铁壁,也接连溃堤。众人都说她爹失踪,所以她还有些念想,想着她爹总有一天会回到丞相府,但她明白,这终究只是空想,她岂会不明白她爹就算还活着,也不可能有命活着回来与她相见……。朝廷上下,谁还容得了独揽大权的丞相?
然而也是这些空想支撑着她走到今日,她将自己保护得好好的,没有锋芒毕露,她安静地让旁人都忽视她的存在,她让自己能够维持着命就好,除了守好丞相府,其余的她不敢妄想。
而她今日会走到这里,也不过是为了活命,有命在,才能见爹。
但眼前所见的虚无世界,都在一丝一丝的崩离她的求生意志,那种顿失依靠的感受,她真的不想再有了。她不想管什麽裕国、什麽丰教,她只想回到她爹身边!
她的脚步骤停,抬眼间的眼神混浊、灰茫,她突然瘫坐在地,心里更是徒留绝望。她早已没力气去思考,为何她会在这个地方。
「观自在菩萨,照见五蕴皆空。」吴默默的脑海里突地冒出了声音,但她并未多想,只听得她似乎如本能般的打断那声音:「错了,是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醒了?」这时吴默默像是惊醒般,扭头左瞧右瞧,仍没个人影,那是谁在对她说话?难道是……一想到这,她j皮疙瘩差点掉满地。
「别看了,我在你的脑子里。」脑子?她的脑子何时住进一只鬼……
「我是人。」佛祖阿,难不成那只鬼还知道她在想什麽。
「哼,与其在这讨论我,你还是赶紧破幻境吧。」他真的知道她在想什麽!这念头一下,让她背後冷汗涔涔。
不过总归是被她爹唬大的,她这时还称得上是镇静,顺着他的话想着──幻境?
她记得最开始是尊者叫她们站上一个画满图腾的平台,之後晕了过去,醒来就在这个诡异的地方。
那只鬼说这里是幻境,那麽就是假的罗?吴默默心底松了一大口气,幸好、幸好!那些之前徒生的恐惧瞬间散去,让她的脑子清明不少,待她冷静了半刻,慢慢思索着该怎麽离开这里。
听说一般百姓都是无法轻易进入丰教的,就算爬上丰山,若没有机缘,就算爬上丰山山顶,也决计寻不到丰教的g0ng殿。也就是说要进入g0ng殿,还得像尊者那般,经由那个平台才能踏入的吧。都说进入丰教学g0ng修习,不是件简单之事,那麽这个幻境,大抵就是个考验吧。
想到这,吴默默心头又松了些,既然是考验,就一定有突破口。不过,突破口是什麽?
这下子吴默默又懵了,难不成要找到试卷答题吗?
「题目再难,也难不过人心。」脑海的声音又浮出,就算他是鬼,大概也是只正常的好鬼吧,想到这,吴默默又放心了点,在这种杳无人烟的地方,感觉有个陪伴也好。
他说这场试验是考验人心?她回想起刚刚踏入这草原,越往前走心情越是低落,像是魔怔了般,她当时当局者迷,难以自拔,幸好是脑中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路。这下激起了吴默默的好奇心,也不再走了,手枕着脑袋瓜,很放心的躺在草地上,慢悠悠的问起藏在她脑子里的那只鬼。
「你怎麽会跑进我的脑子里呀?」反正竟然是个考验,慢慢解出来应该也可以吧,如果还有时间限制,那她顶多失去进入学g0ng的资格,这倒也符合她的心意。
那声音并未回话,就在她以为被忽视的时候,那声音又突地浮出:「不知道,我这几日也在想。」
「那你有名字吗,我该怎麽称呼你呢?」吴默默此刻莫名的来劲,这也非怪事,这四年来,除了厨子会跟她攀谈,她还真的很少跟其他人互动呢。有这种谈天的机会,她自是会兴奋的。
「吴默默,敢情你还忘了我不成?」她感觉那声音的语气凉悠悠的,有些熟悉感。
难道她还认识他吗:「我从未看过鬼呀。」
「哎,我怎麽就在你的脑子里了呢,什麽人不好挑偏偏进到你这儿……」吴默默有种被嫌弃的感觉,不过她还是锲而不舍地想知道他到底叫什麽名字。未待她开口问道,那个声音似是思考了半许後又响起:「你当时到底为何要偷偷00的旁观为师打架。」
为师?她一个激灵,好不容易流完的冷汗,又再度渗出。那啥,难道现在这个在她脑子的是夫子?她又想了想当时那些尊者也说了夫子的魂识都不在r0u身,那就是夫子的意识都逃走了,逃到她这了?
「咳,为师那不是逃走!只是暂时转移阵地。」她忘记夫子现在可以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麽,瞬间觉得人参有些苦,如今她除了在外得憋着,未来连在心里搭个小剧场也不行了。
她仰着头望天:「先生,你何时出去呢?」
「要能出去我早出去了,还用得着困在你这?」
她问问也就罢了,还这样被人嫌弃,瞬间觉得她的人参不只是苦,还有些呛的让她流泪。
「要不是当时我一离识,瞧见你周围的金光,以为是哪尊菩萨,糊里糊涂就附上去,待看清也就ch0u不了身了。我说你是不是挨了个什麽厉害的阵法在身上,赶紧撤掉让我出去吧,我还有要紧事呢。」苏恒一gu脑儿的将他这几日憋的话都倒出来。
「先生,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如果那麽厉害,眼下我也不用困在这出不去了。」
苏恒闻言,一阵无语後,才又叹了口气:「是阿,我怎麽傻了还指望你呢。哎!罢了,先出去这个鬼地方。」
「每个初入丰教本山的人,都得过上这阵,通过的才有资格入内,你那些同窗现在应也在幻境中,心思足够清朗的、定x够的,就会直接被带入g0ng中。若被幻境侵蚀心x,那就是立刻被送回入口,你适才差点就要入魔,若不是我点醒,你不只失去入g0ng资格,只怕x命也难保。」
吴默默想着方才那些幻境中的回忆,就觉得一阵害怕,不晓得其他人的是否也与她一样受着。
「看这幻境还未被破,表示你还有些考验没通过,这草地一片荒凉,虽说日光正好,但仔细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你瞧身下可有影子?」
她站起身走了几步路,发现真没影子,这又代表什麽?
苏恒又道:「幻境都是对着心魔的,心有所攀,必有所执。」一切皆是虚妄。
虽说yan光照的草地一片翠绿,但却不见半点y暗。倒像是幅画,假的,却也是画得人心中所想,冀望着心中不存半点晦暗……恩,假的。吴默默不断喃喃着,眼前所见,不正是她心中所想吗,逃避一切,掩住自己的耳目,说服着自己世间之事仍然未变,仍然如此平顺,平顺到险些失了自己。
若说之前那些回忆是在侵蚀吴默默的心x,那眼下这明媚的草原风光,便是在攻克她的壳、她的面具。这一番深省,并没有动摇她,反倒是像拨开层层云雾,让她得以正视些她不敢面对的事儿。
「丰教的这个阵,除了考验人心,还可以让人得以明心破妄,对你也是有大好处。」
吴默默思绪空了半晌,待她回神,便见眼前的蓝天草原裂了个大口子,惊的她往後退了大半步。
口子越裂越大,像片布幕般被撑开垂落,直至周围的草原皆被褪的一乾二净後,显现的是一片雪白的山景,中央耸立着一座巍峨的g0ng殿,山上的yan光直s积雪,照得她一阵刺眼,稍一转头,便见周围站着几个少nv,面se苍白,似是受到什麽惊吓般。
是那群一同入g0ng学习的同窗少nv们,吴默默只瞧一瞬便移开眼,算算人数少了两个,看来她们是被遣送回城了。
她看着眼前这座g0ng殿,好奇的打量着,周围被四种颜se的se旗环绕,山上微风吹拂,那旗子便飘曳起来。这丰山不似外头所传四季如春,如世外桃源,她看来b较像是鸟不生蛋的地方,长年积雪,yan光又刺眼的很,寒风一刮,皮肤便被刮得生疼,在外头定是难以站久,估计晚点日落後这里的温度肯定骤降。
一想到这,她就担心了,她听了夫子的话,只带了几件薄衣裳,这下可怎麽办才好,总不会被冷si吧。
苏恒嗤了声:「没那麽容易si。」她倒是忘了,夫子还在她脑子里……
一道亮响的号角声由远至近传来,站在一旁的古堤尊者缓步至她们面前:「跟上,进到g0ng里後就别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