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玄乙点了点头:“但我不知道这信如何写才合适。若真的说了不愿她嫁予哥哥,不知她会不会误会我轻看她,而且万一这信落到她家人手中,又是一桩难断的官司。不只她会被立规矩,恐怕连带着我甚至娘亲也要受罚。”
白木樨抬手摸摸玄乙的脑袋:“所以你不能这样说。你要兴高采烈地告诉她,她很可能要成为你的嫂嫂了,而且也不要提妻妾名分之事,只说咱们将军府的酒席要请她们三姐妹过来,便可以了。”
“就这样便可以了?”
“你孟桃姐姐是聪明人。”
玄乙看着白木樨笃定的样子,又低头想了想,很快便豁然开朗。
是啊,孟桃是聪明人。她这些年一直谨小慎微,本就不大可能因为一桩还没达成的婚约便慌了头脑。她在家中艰难,若给将军府的少将军做正妻,莫说将军府,恐怕她那手上捧着孟荷的老顽固祖父就不会答应。
而且
若父亲和夫人真的想予她长策将军府少夫人的位置,何必把孟家三个姑娘都叫来,这明摆着就是不想予她。
孟桃那般聪明,看一眼便会明白的。
另外这样一来,也不必担心这信落入旁人手里,孟桃和玄乙交好,这是京中子弟都知道的事,玄乙得了家里的一点关于孟桃的“好”消息,迫不及待便想与之分享,这不是什么怪事,生不出什么枝节。
玄乙想明白之后,抬眼望向白木樨:“娘亲真是女中诸葛。”
白氏笑了笑,刮了刮女儿的鼻尖,道出了许久以来的心里话:“玄乙,娘亲总觉得,自从你八岁从假山上掉下来,生那一场大病之后,你的心思沉了不少。可是许多事情,原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该操心的。有娘亲在,会护玄乙周全,你可明白。”
“嗯。玄乙明白。”玄乙乖顺地点了点头,可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她不想用死过的一命换活着的一命,她想用已逝的一生换重来的一生。
活命,和活着,是全然不同的两件事。她想好好活着,为自己,为所有对她付出过真心的人。
玄乙将信一气呵成地写完,交到青稞手里,嘱咐他明日送到孟府,心中大石落下,她的肚子也“咕噜咕噜”叫唤起来,此时她终于有了时间和心情,去她的小餐桌前享用她点名要的菜品。
她拿起那条卤猪尾巴,将尾巴尖尖放到嘴里啃起来。
人间最大
欢乐事,莫过于在肚子正饿时,啃一条软烂脱骨、标致极了的猪尾巴。
接下来的日子,海棠居忙碌起来,白氏作为打理将军府的主力,要同李倾海讨要邀请官员的名单,继而要写请帖、试酒菜、安排座次、布置在场的小厮侍女,还要合理控制花销等等,而且每每拟定一个条陈,还要呈给夫人过目。之前夫人不在京中,将军府的事宜自然是白木樨全权负责,可如今夫人回来了,便没有她一个妾室拍板拿主意的道理。
原本不大的一场家宴,筹备了足足七八天才终于妥当。宴会定在六月初六,要在将军府的待客大厅里摆五桌,男客三桌,女眷两桌。
六月初六这天天光极好,初夏艳阳高悬空中,却并不让人觉得热,鸿鹄一身军旅劲装在将军府门前迎客,白氏则带着丫鬟仆人们在待客大厅里忙活,玄乙给娘亲打下手,子规画眉两姐妹也得了母亲的授意,来给白氏帮忙。
许是大病之后瘦了太多,玄乙现下的体力大不如前,没忙活多久便有些喘,额头也细细密密出了汗,她半俯着身子大口呼吸,惹得画眉一脸嫌弃。
“哥哥前几日说要带着子规和你一起晨练,我还嫌他多事,如今看你这样子,真是大大的有必要。”
玄乙绝望:“这事儿哥哥还没忘呢……”
“哥哥这人说话一向算话,你就不要心存侥幸了。咱们李家的女儿,都是能提枪上
战场的,你可不能拖后腿。”
“战场不是也有后勤兵吗?我做后勤行不行……”玄乙的脸皱巴巴。
“没出息。”画眉啐她一句。
玄乙休息够了,准备继续干活,抬头便见子规望着一个座位出神,她佯装路过看了看,发现那座位上用红纸写着“相府陈公子”五个字。
玄乙没说什么,只是忍不住摇头,陈天忌啊陈天忌,真有你的,出走一生,归来仍是辣手摧花一个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