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岐舟从未见他哭得如此伤心,一时之间,手足僵硬起来。
齐鸢不顾他人目光,一路流着眼泪,走回了自己的西溪小院。
西溪小院因靠溪而建得名,平日在院墙内静心打坐时便能听见溪水叮咚而过,静中生趣。小院无甚么装饰,一砖一瓦皆素净得很,只是院内正中央摆了个略显肃穆的大铜缸,里头漂着两三朵将开未开的睡莲,散着幽幽香气。
齐鸢进屋,用灵力烧水,洗去身上脏污,为自己疗伤后,又换了身素白的弟子服。
他再出门,遇到了顾流。
齐鸢平静地向他行礼:“师叔。”
顾流笑道:“总算是出来了。”
齐鸢欲走,又被他叫住:“齐鸢,你可还想搜魂吗?”
顾流眼角眉梢中带着些邪肆,此刻压低声音,更显蛊惑。
齐鸢道:“既师门上下已认定我是罪人,我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我还以为,”顾流挑眉看他,“你是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齐鸢回头,直视于他:“不,我只是想明白了,不必非用搜魂来自证清白。倒是师叔,明知搜魂术风险极大,还来劝我,奇怪得很。”
顾流轻“啧”一声,“怎么你被关了这几日,倒关聪明了,不好玩,我先走了。”
齐鸢想到什么,叫住他道:“师叔,请等一下。”
“怎么?”顾流懒洋洋道,“想明白了,要搜魂?”
齐鸢摇了摇头:“只是有事想问。我在秘境中摘了颗草,点燃后竟中了幻术。”
他简略地把那日在暗室中的情形描述一二,只说自己看到了许多文字。
说到正经事,顾流也不再与他玩笑,沉思片刻:“我没见过这样的幻术。”
他见多识广,说没见过,那便真是稀罕的东西了。又或者,那只是他被关在暗室里,神志不清,做的一场梦罢了。
他太希望有人帮自己庆祝生辰,太希望有人能明晃晃地偏爱自己,所以为自己造了场电露泡影般的幻境。
齐鸢在心中轻嘲自己可笑,又点点头,向顾流道谢,转身离开。
齐鸢是要去找迟霜里。
他想问个清楚明白,问迟霜里为何要陷害自己,为何要硬闯阵眼。
迟霜里的洞府名为广兰洞,齐鸢刚踏进去,便听见戴穆尧正对迟霜里嘘寒问暖。
“没事,催心铃没了,我再给你寻个更好的。”
迟霜里声音还带着几分虚弱,忧心忡忡道:“独一无二的东西,哪能再找到呢?”
斩月谷内有个白桃阁,每位弟子炼气时,都能从入阁挑选自己的法器,法器与主人是双向挑选,心意相通,自会产生指引。
白桃阁一生只能进一次。
戴穆尧敏锐地察觉到修士气息,回头一看,竟是齐鸢,他没想到齐鸢出来后竟还敢来找迟霜里,本欲呵斥,可又想到齐鸢那日的惨态,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并未说出话。
齐鸢冷眼道:“你出去,我有话要和他说。”
迟霜里面色惶然,楚楚可怜。
戴穆尧回过神来,将迟霜里护在身后,“齐鸢,那一顿鞭子和十天暗室,还没能叫你学乖吗?”
齐鸢冷笑一声:“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师兄?”
戴穆尧同样回敬一声冷笑:“你伤害霜里的时候,可还记得自己是师兄?”
齐鸢不欲和他废话,持剑就攻了上去。
戴穆尧亦变出自己的三环金刀,他是体修,身材比齐鸢魁梧许多,刀法横批直砍,有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齐鸢因其中一瞬间的杀意,而失了神。
戴穆尧和他,少说也有数十年的情分,如今为了迟霜里,想要杀他。
两人打得激烈之时,一旁的迟霜里惨叫一声,他被齐鸢的剑气所扫,原本应当不碍事,可他现如今身体虚弱,一口血喷洒在床铺上。
戴穆尧满眼心疼,直接扔了刀去扶迟霜里。
齐鸢胜了。
他冰冷的剑尖,直直地抵在戴穆尧的喉咙之上。
迟霜里嘴角还溢着鲜血,道:“齐师兄,要杀就杀我一个人吧,不要为难戴师兄。”
戴穆尧自剑身看向齐鸢的脸,似乎是不敢相信,齐鸢竟真拿剑指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