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裂开一道缝隙,无可避免地吹进一阵风。
不算冷,仅仅是一点空落。
在傅偏楼眼中,谢征看见了同样的空落。
很难言喻那一刹那从心底浮现的感觉,五味杂陈。
他的家人给了他很多关爱,足以弥补这道缺口,傅偏楼又如何?
那对让一个十三之龄的少年浑身暗伤流落牙行,令他连傻子都会禁不住羡慕的爹娘,难道会带来分毫慰藉吗?
不用深思,谢征知道答案。
他一时没能克制住恻隐,将傅偏楼揽入怀中,像过去哄妹妹那般,抚着少年清瘦的脊背和细软长。
但几乎是同时刻,理智分割于情感,不断地警醒着他过界了。
理解带来共情,共情带来怜悯。
谢征无法否认,他在怜悯傅偏楼,这个他绝对不该施以怜悯的人。
无法弃之不顾、无法放纵情绪,相悖的观点撕扯在一起,让他只沉默地拥着傅偏楼,没有安慰也没有刻意的冷语,口拙到说不出半句话。
但这对傅偏楼而言已经足够了。
“回去吧。”他用下巴在谢征肩头轻轻蹭了蹭,敛去眸里的隐约水光,“你说的对,他还有些应激,等过些天再来好了。”
“他跟我,都需要冷静一下。”
*
说是过些天,这一冷静,就是数月。
仿佛遗忘了自己曾交过一个傻子朋友似的,傅偏楼缩在客栈里,要么看书习字,要么给客栈当跑腿,反正没事也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从日升到日落,然后装模作样地来一句:今日太忙了没空出门,等明日吧。
接着就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谢征哪里不明白他在装鸵鸟逃避现实?只是看破不说破,任由他去。
不带感**彩地说,这样倒正合谢征的意。
傅偏楼不到处乱跑,干什么都在他眼皮底下,有种一切尽在掌控的舒心。
于是逐渐地,谁也不再提这件事,好似把李草抛诸脑后,安稳悠哉地生活下去。
日子一掠而过,不知不觉已是夏末。
月明星稀,夜凉如水。
客栈后院的杂草上结了晚露,昭示炎热的夏天即将结束,凉秋将至。
院里的银杏树下支起一架桃木小桌,桌面刻着横纵格子,俨然是个棋盘的模样。上边摆着七零八落的几颗白子,以及密密麻麻的黑子。
小桌两旁,谢征与傅偏楼对面而坐。
短短几月,傅偏楼身量便抽长不少,脸颊也圆润起来,眉目若画,却隐隐带着股郁色。
他一面揪紧身上被迫披上的外衣,一面咬着碗沿,时不时嘬口碗里的红豆汤,纠结地思索着。
葱白指尖捏着冰白棋子,不知往哪放。待谢征驱赶蚊虫用的折扇在手里开合过六下,才豁出去般往某处一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