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吧,韶俊策他老婆生孩子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对韶言来讲,不是什么大事。但对此时的曾暮寒和霍且非来讲,算大事。
霍且非拿信挡住自己的半张脸,他恨不得给自己几耳光:我怎么就管不住这手啊?我怎么这么欠啊?我为什么要当着孩子面拆信!
心里骂完自己又骂桂花糕,平日里让这破鸟取什么东西都磨磨蹭蹭,今天怎么这么负责。
骂完鸟又开始骂韶俊策:你老婆生孩子都值得你特意写封信?
当然,因为韶言还在场,他没直接骂出来。
曾暮寒更是尴尬,这是该恭喜还是不该恭喜?
爹娘添了新孩子,哥哥姐姐们理所应当地会被分走些许宠爱。曾暮寒没有父母,不晓得这层。
但他以前听师父说起他这可怜的小师弟,总觉得韶言因此心里会不大平衡。
他并不知道这个弟弟的出生,并不会分走父母的宠爱。从来没有的东西又怎么会被分走呢?!
韶言心里门清,所以没有什么太大反应。但他的师父师兄不知道啊,霍且非问他:
“小言……你现在觉得心情怎么样?”
“怎么样?唔,先是恭喜母亲吧。她身子调养了这些年,终于又可以生育。”韶言撂下手里的食物。
“二叔以前说过,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怀我的时候……又经历了些不太好的事情,以至于伤了身子根本,很难
再生育了。人丁不旺,怎么想都是她心里一根刺吧。”
好家伙,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还叫人丁不旺?霍且非心里顿时对池清芷肃然起敬。
趁韶言低头吃饭,霍且非赶紧粗略地将信里剩下的部分看了个大概,生怕再踩中一颗雷。他看得很快,却在『寤生』两个字上停住了目光。
“这……”霍且非目光闪烁,握住信纸的手微微颤抖。韶言不曾抬头,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曾暮寒看出霍且非的异常,“师父?”
老头闭上眼睛,胡须都因为怒气而翘起来。他将信纸递给大徒弟,“你看看。”
曾暮寒接过,在看到那两个字的时候,瞳孔瞬间放大:“怎会如此?”
『寤生』二字,即是难产之意。曾暮寒是知道的,他偏过头去看向师父,似乎在用眼神无声的问他这两个字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稍微好一点的含义。
“信上又写什么了?怎么你们反应这么奇怪?”韶言淡淡问道,他想要看信,刚探过脑袋曾暮寒就把信扣在桌子上。
“小寒,把手松开,让他看。”
“可是师父……”曾暮寒皱眉,还是没有放手的意思。
但韶言拽住师兄的衣袖,轻轻摇头。曾暮寒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松手。
韶言将信拿起,仔仔细细地看起来,看到『寤生』二字,他笑了笑,“师父说,小孩子取的乳名越贱越好养活。那这么说,母亲是不是怕我
因难产而活不长久才给我取这个名字?”
从刚才就一直沉默的霍且非开口:
“不是。我可以告诉你,那两个字除了你知道的含义之外不会再有别的意思。小言……虽然这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你母亲给你取这个乳名,除了厌恶以外……只怕不会再有别的情感夹杂在里面了。”
他俩都以为韶言会哭,但这个小孩子只是轻轻一笑,笑得他们在其中看不出任何勉强之意。他轻声说道,“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师父。”
“信上还说了什么,师父一起念吧。”
霍且非拿起信,继续念下去。信里头扭扭捏捏地又磨叽了些没用的,才在最后委婉地问不咸真人能不能让韶言回家看看。此时是冬月,这意思就是让韶言回韶氏过年。
霍且非读完,只觉得韶俊策不甚诚心,就不太愿意让韶言回去。曾暮寒也不说话,显然是被气到了。
韶言还吃着呢,“我要不还是不回去了,今年我想留下来给师兄过生辰。”
反正我回去也只能惹母亲不快,韶言想,她刚生完弟弟,还是别生气。
于是霍且非顺手将韶俊策的信填进灶坑,故意拖了一个月,到了腊月十八才写回信。
其实霍且非很想在上面直接写:你儿子不想回去,我也不放他回去。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心里真就一点数都没有?
但他还是忍住了,好好写了一封信让
桂花糕送去。曾暮寒怕他乱写一气,送走之前还领着韶言逐字逐句地检查一番。
曾暮寒检查之余还惊叹一番师父的文采,而韶言,只是盯着上面的,“言年纪尚小,恐难受舟车劳顿之苦”不说话。
除却这些不大愉快的小插曲,这个年过得还算惬意。
大年初一一早,韶言推开门,只见天空挂着明晃晃的大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