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下猪仔打我二弟时可没留情,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医生说以后怕是不能下地走路了,这你怎么说?”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马德文温厚一笑,把玩着手上的紫檀珠,气定神闲,“不然,你也打断他一条腿得了,咱们一换一,不让你吃亏。”
寥寥几句,好像一条鲜活的生命只是酒桌上纵横的筹码,谈笑间极尽冷血。
刀疤男扶膝坐下,脑袋一偏,看到坐在旁边的徐丽。
“丽姐也在啊,”他显然认识徐丽,“看不出咱马老板还是个情种啊,追人追到了这儿,没少费功夫吧?”
“追?”马德文将徐丽往怀里拢了拢,“我看上的女人,还需要追吗?她不是一直都在我老马手心里攒着吗?”
众人一阵哄笑。
“行了,不跟你耍嘴皮子,”刀疤男拿起桌上的一串葡萄,毫不见外地塞进嘴里,“你上回让我帮你找的内线,我找了,只是这个人,情况有些特殊,你见到了,一定也会意外。”
马德文眸色微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
“那群吃公家饭的就没消停过,听说前段时间刚从国内调来一批精锐,全安插进了缉毒队,以后走货,怕是要越来越难了。”
刀疤男打了个手势,大钟心领神会,拍拍手,大门“轰隆”一声,那位内线扶着大腿,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陈东实心生不妙,没等他求证心中猜想,那人便坦步上前,露出陈东实脑海里预设出的那张脸。
李威龙?!
陈东实心头一震,不对,应该说是梁泽。
他居然是马德文的内线?还跟这群不三不四的人搅合在了一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等陈东实从错愕中回过神,只见梁泽垂手一笑,恭敬有礼道:“德叔,久仰大名,想见你很久了。”
“这不是”马德文也惊了,饶有兴致地放下手里的茶,盯着他的脸,端详良久。
“没错,马老板,这家伙,跟当初王瘤子捅死的那个小警察长得一模一样。”刀疤男走到梁泽身边,搭上他肩:“这就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马老板,马德文,金蝶的大股东,也是咱们外蒙走货量最大的分销商。”
“你”马德文惊叹不已,“真的不是李威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你们是双胞胎?”
陈东实充耳不闻,同时大脑飞速运转,他想,刀疤男口里的王瘤子,应该就是那个王肖财。
也就是说,王肖财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而马德文也知道李威龙的存在,且他们都跟李威龙的死有关。
原来这些零零散散的线,不知不觉都搭在了一起,那么关于李威龙死去的真相,是不是也另有隐情?
陈东实强忍住新发现的窃喜与惊悸,不动声色地望向梁泽。好在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全部心思都在马德文一人身上。或许是反卧底,也不是不可能,陈东实莫名相信,梁泽不可能是这群人的走狗。
“马老板放心,我查过了,这家伙底细干净得很。”刀疤男引人坐到沙发上,塞给他几颗葡萄,“老家呼和浩特,福利院长大,无父无母,三代内都无旁系血亲。这还是我从前老东家引荐的,贡献过好些个重要情报,脑子转得也快,最关键的是——”
刀疤男用手指蘸了蘸茶水,点在桌面上。
“他刚进了缉毒队,就在这批新来的干警名单上,帮咱们通风报信,最合适不过。”
陈东实一字不漏地听着,目光微移,用余光细细观察着梁泽的脸。
他不是生病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好像也不冲突,看他的气色,的确比上回苍白许多,许是大病初愈,还没来得及细细疗养。几天不见,陈东实心中有太多话想说。
“梁警官”
趁小便的功夫,陈东实找机会将人堵在男厕。马德文等一行人还在包厢畅饮,汹涌如浪的音乐声透过隔音墙,将地上的瓷砖震得嗡嗡作响。
梁泽从洗手池里抬起眼,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回身一笑,“您是?”
“是我啊,陈东实。”陈东实见对方好像忘了自己,不由生出一丝难过,“我们见过的,在在警察局”
“哦,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那个人。”梁泽恍然醒悟,站定在他身前,“怎么,很惊讶吗?”
“梁警官,你是故意来这儿的对不对?”陈东实将人拉到角落,收紧了嗓门,说:“外头那些人是什么成分你不是不明白,你一个人来这儿,很危险的。”
“那你呢?”梁泽低头一笑,眼底闪过一丝温润,“守法公民,不该和这些人坐在一起。”
“我知道的你肯定有苦衷,你有你自己不好明说的理由。”陈东实拉紧眼前人的袖子,乞怜道,“我不管你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离他们远点好不好?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我是警察。”梁泽扶住他的肩,看了眼廊外,回过头来,目光坚定,“我会保护好自己。”
“李威龙”陈东实望着他那双眼,纵然皮囊如旧,可眼里的陌生与疏离,如千万根银针刺在心头,“不对,该叫你梁泽”
梁泽温温不语。
“我是个普通人,没什么本事,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陈东实握住他的手,反复用掌心摩擦着他手背,“不要让我再一次失去你好不好不要不要让历史重演哪怕你不是他,不是威龙请体谅一个思念的人的苦心,同样的事我不想再经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