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再相见时,我已不会再是现在的我了,我知道,我已经永远地失去了你……
海棠,你知道吗?我好想那一时刻,你能伤心任性地喊我一声,骂我一句,哪怕只是唤我一句小橙子也好,如若那样,我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奔向你,将你拥入怀中,再也不分离。
就算被世人所弃,就算一生荒凉,我也愿意!总好过彼此的心如刀割!
可是,现在的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从太后的手中染上翠喜的鲜血那刻起,我知道,我欠你的已经再也还不回了。
萧承祉默默地从怀中掏出那张被自己一直珍藏的锦帕,忍不住地用手轻轻抚摸:“朕从来没有骗过她,可是最终,朕却食言了……”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眸中早已泪光点点:“朕其实早就知道了,从你那晚替她给朕送来新婚贺礼时,朕就知道了。那只锦盒可能你并没有打开过,其实,那里面都是朕曾送给过她的东西,每一件都是朕精心挑选。朕以为,只有这样,她才会开心。可是,她不要了,她一个也不要了,她竟然让你为朕送来。顾允恒,你知道吗?她是多么地相信你,才会将我们所有的记忆都交付于你的手上。”
说到这,萧承祉眸光黯淡,却还是露出了一丝苦笑:“其实,那天晚上,朕就已经看出了你对她的心意。同为男子,有些事根本无需说破便能懂得。只是朕没想到,一向风流不羁的北玄世子,也会有如此的深情,你的眼神根本瞒不过朕的眼睛。”
她错了
当顾允恒拿着萧承祉亲笔的让位诏书去往东宫的时候,太后,那位曾权倾朝野的女子,此刻却躺在阶台的血泊之中,宛如一朵凋零的残菊。
她双目圆瞪,里面满是惊恐与绝望,再也不能合上。
那双曾经充满威严与算计的瞳孔,此刻却只倒影出她心底无尽的哀求与奢想,还有景云手中仍然滴着鲜血的长刀。
方才,顾允恒的精兵入袭大周宫,太后担心自己安危,立即躲去了东宫的羽乾殿内。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萧承禛曾经是她心头最大的威胁,如今却意外地成为了她唯一的庇护所。顾允恒就算不顾一切抢夺皇位,也无论如何不会来伤害他的太子殿下。
可是,千万算计在人性面前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顾允恒的精兵不仅来了,还将这里团团围住,每一寸土地,每一缕空气,都被他们牢牢掌控,密不透风,比大周宫的任何地方都要严密。
大家都出不去,太后终于与萧承禛站在了同一处。
“你本是哀家的好孙儿,为何要处处与哀家作对?”太后依旧稳稳地坐在殿内最高的位置上,她不解,面前看似弱不禁风的太子,为何能在暗地里掀起惊涛骇浪?
萧承禛缓缓开口,语气沉稳而坚定:“孙儿并未有意与皇祖母为敌,只是恪守东宫之责,行臣子本分。父皇高居龙椅,孙儿身居其下,自古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孙儿所作所为,无非是为君尽忠,为父尽孝。”
他轻轻咳嗽几声,声音中带着些许沙哑,却更添了几分坚毅,接着道:“孙儿自幼受太傅教诲,习读忠孝廉节之道,深知为人臣子、为人子嗣之道义。然而,即便是太傅这般超然物外、不涉朝堂的良师,亦未能幸免于皇祖母的责难。孙儿心中不解,究竟是何人,在与这朝堂之上的一切作对呢?”
萧承禛所说让太后深为震惊,若不是今日两人对峙于此,怕是这辈子,她也不可能从太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来。
“你口口声声地宣扬仁义道德,却难道自己不是也对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心生觊觎?”太后疑惑地摇了摇头,她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不为权势所动。在她的记忆中,无论是她的夫君,还是他夫君的兄弟们,亦或是她那些同辈的太妃们,甚至是她与太妃们所生的皇子们,哪一个不是在这权势的漩涡中倾尽了一生的心血?
她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身处权势滔天的帝王之家,内心却宛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纯净无瑕。
正是这样一块醉心诗书、情牵书画的璞玉,竟能赢得满朝文武的倾心拥戴。他究竟有何魔力,能在治国之道上超越自己?
这些年来,太后费尽心思,不惜一切代价将自己的外戚一一安置在朝廷要职之上,只为巩固自己的地位,确保无人能够撼动。
然而,萧承禛却以举重若轻的姿态,在不经意间将这一切化为乌有。
他,仅凭对吏部随口一提的举荐,便让鲜少出关的咸平帝,将那位原本默默无闻的五品礼部祠祭清吏司郎中,一举提拔至三品户部侍郎的高位。而他对兵部的几句无心指点,竟也能促使那身居一品高位的骠骑大将军转任浙苏总督……
咸平帝对萧承禛的这般偏爱,犹如高悬的明月,照亮他前行的道路,那光辉璀璨,是萧承祉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距离。
然而,她又能如何呢?她不过是一介女流,即便身处这繁华的大周皇宫,能触及的最高位置,也仅是个无权干政的太后娘娘。她心中的无奈与不甘,如同深秋宫中满地飘落的梧桐叶,等待化作护花的春泥,重又可以无尽地蓬勃生长。
难道,萧承禛所做的一切就是对的了吗?
户部挖出了个户部尚书薛昌禄,还不是添了一个日渐熏染的窦径踪,大周的田粮赋税还不是一再亏空?
西陵湖改稻为桑的时政再好,哪怕多悬降一个云怀远,还不是没办法触及各级官吏贪腐的根本,永远做不到如北疆改粟为芍般的平顺通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