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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你喻家必须得认这个账(第1页)

喻先儿刚一回到苑马寺就直奔赵少卿的公事房。他怎么也没想到,才两个月没见,本元就闯出这么大的乱子。

赵少卿尴尬地坐在喻先儿对面,看着他呼呼地喘着粗气。

哎呀,老弟,你现在生气有什么用呢?两个孩子都情窦初开,懵懂无知,两情相悦,你情我愿。人家番族领是拿着朝廷金牌牌的,姑娘贵为公主,配得上咱家本元。人家父母欢天喜地把人都送到你门上了,你还在这里吹胡子瞪眼的。赵少卿铁了心。你喻家必须得认这个账。要不丁大人那里我都交不了差。

你是他师父,本元就是你半个儿。你纵容他做下这等辱没先人的事情,还腆着个脸说这种话。喻先儿说着就气儿不打一处来。

我再给你说一遍,这事儿也是丁大人点头的,他还说这对朝廷联番来说也是件大好事儿。即便像你说的,不好给本元妈妈交代,那实在不行,我去给她解释。弟妹能送你们父子千里为国效力,那她就是个深明大义之人。赵少卿不依不饶地。

你少说漂亮话。别的不说,这些年我把所有的关饷都寄回家了。你看看人家送亲的阵仗,别说婚礼,我连个像样的酒席都办不了。你们这不是当着天下人的面儿打我的脸吗?喻先儿恨得牙痒痒。

哎呀,办酒席还算个事儿?当兵在外,没有那么多讲究!咱们在平凉城里给他们风风光光办个婚礼,明媒正娶地把媳妇儿娶进来。到时候叫本元把人送回老家去,谁敢说啥?赵少卿极力宽慰喻先儿。

唉,这不孝子!喻先儿拍着大腿长叹道。

是这。我已经让人在城里给他们租了个小院儿,把人已经安顿下来了。咱们抓紧时间该请媒人请媒人,该订酒席订酒席。就请丁大人、苑马寺、马医馆的这些个老伙计,再加上本元的朋友,姑娘的娘家人,连五桌都用不了。酒一喝,新人一入洞房,这婚就结了。赵少卿当仁不让地安排上了。

事已至此,喻先儿知道再生气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只能任凭赵少卿张罗。自己现在把心思都放在各边卫部队的巡诊医疗上了,很少与儿子见面,有时候觉得本元在自己面前还没有在他师父面前自在亲近。可这有什么办法呢?

正是因为有丁大人和苑马寺、马医馆一众官员、同僚参加,本元的婚礼倒显得隆重气派,风光热闹。

曲孛尔和同来送亲的两位族叔也受到了很高的礼遇,甚觉尊贵体面。丁大人盛赞这婚礼是汉番融合之举,还当众宣布曲孛尔将正式入新开立的平凉马医馆学医,开当朝马政新举之先河。

十月底时,本元在平凉把尕珍的一部分嫁妆变卖拿到银钱,独自把尕珍送回了六安。

当本元带着新娘和她的嫁妆回到茅滩场家里时,妈妈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这番阵仗给吓了一跳。

尕珍带来了牛马和几大箱彩礼嫁妆,里里外外弄了一院子。尕珍用刚学会的几句汉话向妈妈和到家里看热闹的邻居们磕头、请安时,妈妈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本元娶了个西番公主做媳妇儿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村子。村里的男女老少三五成群上门看热闹。每日里从早到晚远近的邻里络绎不绝,人们都好奇,想看看西番人长什么模样。虽然也有些风言风语传到喻家,但本元早有思想准备,无论谁来,小两口都大大方方以礼相待,反倒叫一些看笑话的人闹得没意思。

本元领着尕珍,带着礼物到村里的长辈家一一拜访请安。

各位伯伯、叔叔、婶婶、哥哥、嫂子,本元常年在陕西服役,由兵部的丁大人做主,才娶了西番的公主当媳妇。咱家里的规矩多,她好多都不懂,还得慢慢学。以后恳请大爷、叔叔、婶婶、哥哥、嫂子们多多照顾新媳妇。喻元主动把好听话说到前头。

本元这些年在外闯荡,见过世面。与人打交道面善嘴甜,看着人缘儿不错。放心吧,娶进家门就是咱们自家的人,肯定不能亏待她的。众人都欢欢喜喜承诺道。

随后全家人又到麻埠拜见舅舅一家。

妈妈看着舅舅一家人在客堂里陪着儿子和儿媳妇吃饭聊天儿,就独自到书房在姥爷面前悄悄抹眼泪。

你呀,得多体谅元儿和他父亲。爷俩常年戍守边关,能娶上这么个金疙瘩似的媳妇,当真是老天爷赐给咱们的福气。你看那孩子,峨眉杏眼,眼睛像湖水一样清澈干净。从进了家门就一直笑呵呵的,也不认生。她可是远离父母,千里迢迢到了咱们这里,那是真心把元儿和咱们当成她的父母亲人了。咱都得好好对待这孩子。姥爷款款安慰妈妈。

元儿糊涂。媳妇现在都快四个月身孕了。妈妈觉得难以启齿。

姥爷呻吟了片刻。看看外面说说笑笑的大人、孩子,慢条斯理地劝道:非常事,非常待。寻常百姓,日子安稳,自然讲究规矩礼仪。元儿戎马倥偬,怎可能墨守成规?都是清白世家,把子女放心交给咱们,咱就得善待。想当初,你患了重病,眼看去日无多。我只能对外许诺,谁能救命,你就嫁谁。只有喻家肯出手相救。那你说说,当初喻家要是嫌弃你,怎可能有今日?你好好待你儿媳,让元儿父子在外安心服役。要切记!

半个月后本元告别了妈妈、尕珍、弟弟,独自返回平凉。他第一次感到,他的心里有一种撕裂般的疼痛。但他只是在村口盘桓了一阵儿,就头也不回地打马而去了。

尕珍比喻本亨大五岁,两个人很快成了好朋友。尕珍性格开朗,只要本亨从麻埠回来,总是在草滩上教他骑马。她跟着本亨学会了很多家乡话,没有多长时间,和妈妈的交流就没有太大困难了。

每日里天一亮尕珍把牛赶到草滩上,回到家就围着妈妈跑前跑后,什么都想学着干。

你消停会儿吧,身子这么笨,出了事可怎么办?只有咱们两个人,哪有那么多活儿?妈妈有时候真的怕她抢着干活。

妈妈,您教我缝小娃娃的东西。您绣的花样太好看了。尕珍认真地说。

妈妈有空就准备即将出生的小孩子的各种东西,从头到脚,花样百出。

我们西番人生了娃娃,用布一包,往怀里一塞,该干什么干什么。一不留神,娃娃就满地跑了。这还没有生下来,就要做这么多东西。你们的孩子太金贵了。尕珍感叹道。

这是你自己的孩子,是我们喻家的第一个宝贝,当然金贵。妈妈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想,要不说你是蛮子呢。养个孩子真的把他当成小猫小狗了。

可尕珍听了妈妈的话却觉得,妈妈对我和娃娃怎么这么好啊。

夏天的时候,虎哥儿降生了。尕珍经历了一次鬼门关。除了生产时不太顺,又是第一次在六安过夏。炎热的天气,不仅让她每日浑浑噩噩,还让她浑身长出各种稀奇古怪、痛痒难耐的疮包,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一个夏天,整个人几乎蜕了一层皮。

尕珍独自经历了人生最难忍受的煎熬。她想念本元、想念父母、想念草原。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所有的罪和苦就是我该当的。我不能后悔。尕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流着泪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气。

妈妈托人从六安请来医生,给尕珍治皮肤病。婆媳俩在喝药、用药汤洗浴的争执中慢慢地熬着漫长的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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