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孤独无望的妖怪正闭上眼,坦然等待死亡来临。
人潮依旧嚷嚷,他却没等到想象中的疼痛。
睁开眼。
面前站着一个稚子,他弱小的身躯之后,是灼目狰狞的万顷雷电,却不能伤及他分毫。
他睁着清澈纯净的眸子说:“你要把角收起来呀。”
银立沐在滚烫的夕阳里,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他不知道。”银立的灵光已然撑破了谢逢野所设法障,他吐着血,却要像赎罪一样将话说得分明,“他不知道,有个妖怪从此跟着他,只是为了当年那个苟活之念,想要将他的身子夺过来。”
“怎么会这般呢……”
“分明是想害他性命,到头来,竟成了拿命相互护。”
“终究,是我害他进了俞家。”
“他不知道我有多对不起他,就像我不知道身为妖,想活下去究竟错在了哪里。”
那年的妖怪没能经住活下去的诱惑,同那邪魔一处诓骗他去取来一缕柴江书的头发,竟害得他惨遭饿鬼蚕食。
银立那一天强行立死契,只是为了赎罪。
汹涌澎湃的乱咒在经脉中奔涌,百安城数万人阳寿反噬,将他炸得都来不及灰飞烟灭。
最后的时候,他掌心凝了灵光送到谢逢野手中,好让他看清那天之事。
至于那句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歉意,成了支离破碎的流光,盛放在千里浮屠花海上空。
戮仙
银立就这么生生消散在谢逢野面前。
早一刻,谢逢野还当场卖了个人情,热络地拍着这个有龙族血统的妖怪肩膀,让他事了回去跟俞思化匀着命过吧。
他知道昆仑虚那老怪物手里有银立残魂一抹,是以正准备寻回卖个顺水人情,毕竟护着俞家就是护着柴家。
他和银立,若非来这百安城,估计都没机会打照面。
此时的冥王也不是很想帮青岁把人带回去。
他和银立实在说不上熟悉,连话都来不及说几句。
就知道他是一个五官肃敛的锯嘴葫芦,约莫平生最大的喜好就是一声不吭。
一声不吭地做了多年俞府管家;一声不吭地拿自己的命去换着玩;最后再一声不吭地扛了数万人阳寿反噬。
谢逢野瞧着身边那处空荡荡的地方,莫名失落起来。
他真的该死吗?
冥王殿实在想不明白。
崔木就不一样了,今日幽都殁一个他就能开心一分,此时更是丧心病狂地大笑起来。
吵得谢逢野头顶太阳穴突突直跳,胸腔中像是有什么情绪快要土崩瓦解,非要将他的理智推到暴怒边缘。
手指中还有团灵力,银立身销之前将它送了过来,它领着传递回忆的职责,孤寂又倔强地散着银色光辉,照亮一方黑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