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个自是千恩万谢。
周夏开车路上想,公海历来名声不佳,属于犯罪的渊薮,没想到还能拿来帮人。
在那里做流产手术,不用当心法律是否支持,倒是个很聪明的选择,也是被逼无奈的选择。
他没想到这事儿虽没有真正的警察来管,可却有很多道德警察出动!
车子刚进入码头范围,就见岸边聚集着一群人,少说也有几百个,其中既有男人,也有女人,他们挥舞着标语,上书“生命是上帝赐予的神迹,谁也不能剥夺。”
或者“做母亲是天赋女人的权力,不能随意摒弃”。
这群人围着岸边的一艘轮船,但凡看到某艘轮船上有人上下,便立刻投掷鸡蛋和油漆弹,口中不断喊道:“杀人犯,凶手!”
非常讽刺的是,一些女人喊得比男人更卖力。
不少警察就在附近,他们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却没人上前阻止,好像已经默认这些是常态,也是合法的。
大概是为了保护自己,从那艘船进出的人都戴着墨镜和口罩。
周夏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由感慨:倘若制定和子宫相关法律的人也都长着子宫,它们绝不会制定出那样荒谬的法律,更不会让女人因为拿掉自己体内的一个胚胎而进大牢。
任何一种美德,如果只要求别人具备,而对上位者和自己没要求,那就是压榨和欺骗!
但更令他惊讶的,还并不是眼前的气氛和局势,而是那艘岸边停泊的轮船。
此刻它正随着水波上下轻轻浮动,不断吐纳着进出的人。
这不就是洛克岛的那艘驱逐船吗?
他海钓时遇到过,尤其上面那个黑熊般的男人,印象太深刻了。
阿焰失踪那天,周夏也在快艇上看到过他。
旧事一一在脑海回放,某种焦虑窒息感渐渐滋生,周夏在不安焦躁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他先是把车子默默停靠在隐蔽的地方,帮助丈夫把妻子扶下来,才道:“我能和你们一起上来吗?你们做好手术回码头,估计很难叫到车子。”
丈夫露出惊喜道:“好呀,太感谢了。”
等周夏混进船,刚走进船舱,迎面就遇到了丽莎。
她看到周夏一点不吃惊,而是对夫妻两个叮嘱道:“还会有别的乘客来,你们不要过多交流,更不要随便透露自己的隐私。”
交代完这些,她才对周夏小声道:“你来凑什么热闹?”
周夏指指外面游行示威的人,说:“我来护送客户上船、下船的,他们在海德拉下了单子。丽莎姐是主刀吗?”
“不,我是助手,邵太太才是主刀。”丽莎平静地说。
周夏已经隐约猜到,这绝不是她们第一次帮人做类似的手术。
他突然想起姑姑周大花说过的,那时候堕胎管理没那么严格,自己父母因为吵架,亲妈气得差点去医院把自己拿下来,幸好被姑姑拉住了。
他心有戚戚焉,脱口道:“来做手术的女性,真打算放弃自己的孩子了吗?”
丽莎眉毛一挑,道:“胎儿要不要留,只有女人有发言权,等哪天你自己肚子里有孩子时,再和我讨论这个问题!懂了吗,男人!”
周夏知道丽莎不是针对自己,忙解释道:“没有质疑的意思。”
丽莎长叹一口气:“我知道,否则你也不会冒险帮忙送人过来了。”
看着陆陆续续又有一些女病号登船,周夏好奇地问:“你们出一次海,能做几台手术?费用高不高?”
丽莎笑了:“邵太太和我也没法一劳永逸解决所有问题,能帮一个是一个。我们不收费,但要看税单,收入高的富人们不能来。”
说完这话,她若有所地望着岸上那群还在示威的反对者们,感慨道:“如果有人造子宫就好了,女人就可以永远摆脱生育的痛苦。”
说完这句话,她拍下小伙子的肩膀说:“这艘船现在等同于医院的产科,男人不要到处走动,车钥匙给我,我把你车子停到个安全地方,否则你的车子说不定都会被那些人烧了,信不信?”
“信,绝对信,”周夏连忙交出钥匙。
等战战兢兢的乘客们都到齐了,轮船才开始起锚。
周夏虽然不能随意走动,却一直留意着周围,并没有发现黑熊男,心里有点遗憾。
过了一会儿丽莎来还车钥匙,举着手里的一片药剂问:“你副驾上怎么有这个药,谁在吃?”
周夏明白那是陆世风不小心掉出来的,忙道:“估计是客人落在我车上的。”
丽莎皱眉道:“这种脱敏药,定期服用的话,依赖会越来越大,上瘾就不好了。”
周夏试探道:“如果不吃呢?”
丽莎耸耸肩:“一旦停止服药,情绪不稳,阴晴不定,生病的人很痛苦,身边的人会觉得身上好像绑了个定时炸弹,路诗客以前就常服这种药。”
一个小时后,gps显示船的定位在公海。
这意味着,此时此刻,这艘船只需要服从国际法。
这意味着,此时此刻,在这艘驰骋于浪花上的船里,将会有很多女性得到拯救和重生。
又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都打瞌睡要睡着了,朦胧中察觉有人轻轻拍打着周夏的胳膊。
吓得他打了个激灵,睁眼一看才发现是丽莎,冲他努嘴道:“下船了。”
手术都做好了?已经回马里亚纳州了?
丽莎道:“病人都送回去了,你的客户不忍心把你叫醒,已经走了,现在船回到洛克岛了,要不要下船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