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露台上的交流在接近尾声时,迎来了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裴湘瞧着出现在客厅里的纽兰·阿切尔、瑞吉娜·波福特以及外出折返的艾伦·奥兰斯卡,一边佯装惊讶地表示了欢迎,一边暗自以一种全新的角度好奇地观察着今日打扮得珠光宝气的波福特夫人。
她耳中听着卡列宁同这几人的客套寒暄,很快就从他们口中得知,纽兰·阿切尔午后抵达附近温泉小镇的旅馆后,就“巧遇”了同样来这边度假的瑞吉娜·波福特,以及前来迎接好友的艾伦·奥兰斯卡伯爵夫人。
而后,汇合的三人就一起来到了裴湘所在的花园别墅区域。
鉴于裴湘目前的阿切尔夫人身份以及夫妻两人尚且没有公开决裂的现状,纽兰·阿切尔这个名义上的一家之主出现在这里,并不需要提前打招呼。
当然,对两人之间真实状况心知肚明的纽兰·阿切尔原本是不打算直接过来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提前预定了附近的旅馆套间。但经过瑞吉娜这个“毫不知情”的外人的一再提议,纽兰·阿切尔几经迟疑之后,到底还是跟着两人过来了。
他告诉自己,这样选择是为了维护阿切尔夫妇应有的体面。就像上流社会所有貌合神离的夫妻那样,决不能公开表露出夫妻之间的那些隔阂与陌生。而除了这个理由之外,他内心深处是否还藏有其它极为隐秘的期盼,就连纽兰·阿切尔本人都刻意忽略了。
至于瑞吉娜为什么一再提议让阿切尔不打招呼就直接来到裴湘的住处,自然和她那“可贵的友谊”有关。
一方面,瑞吉娜希望能让重逢的艾伦和阿切尔多一些相处机会;另一方面,她要让纽兰·阿切尔亲眼目睹妻子的桃色绯闻,然后彻底斩断他对妻子的愧疚亏欠之情,从此一心一意地和艾伦在一起。
——瑞吉娜·波福特已经从某些渠道确定了,每天傍晚时分,花花公子伏伦斯基都会带着他亲自挑选的鲜花拜访阿切尔夫人。
而裴湘几乎不用多想,就能顺着瑞吉娜的一贯做派猜到她的心思。因此也更加好奇,在瑞吉娜预见的未来里,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让瑞吉娜如此“念念不忘”!
“或许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卡列宁在众人忙着参观这幢布置精巧温馨的四层别墅时,在裴湘身边沉吟着分析道,“假如你什么都不用做——至少在她看来是那样,就能得到她向往的一切,不是非常惹人嫉恨吗?”
闻言,裴湘稍稍琢磨了片刻,迟疑道:
“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肯定还有另外关键的引子。其实,我一直有些奇怪,倘若真如我们猜测的那样,她提前预知了未来或者重生了,且又这么恨我,为什么不早一些对我痛下杀手?反而一直等到艾伦打算正式告别纽约众人的那一天上午……难道她不担心计划会失败吗?如果我那一天心血来潮就是不愿意出门,那晚上的送别宴会肯定会正常举行的。那她该怎么办?”
卡列宁脚步微顿:“也就是说,你认为那一天是个非常特殊的日子?那么,是对谁特殊呢?”
“是的,至少对于我是特殊的。”
裴湘垂下眼帘,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腹部又放下,怅惘道:
“那天早上,是我第一次确定,确定这里面正在孕育着一个美好的小生命。虽然我之前就告诉过艾伦我有孕的消息,但那只是我的猜测和用来让艾伦主动选择离开的手段。而事实却是,一直到出事的那天早上,我才终于彻底确定了……并且只来得及把这个喜悦的消息分享给了妈妈。”
闻言,卡列宁无声地长叹了口气,同时心中越发憎恶那些在幕后策划阴谋的卑劣之徒。
这时,走在前面的瑞吉娜忽然回头望向并肩而行的裴湘和卡列宁,发现这两人不知不觉间落在了很后面,便扬起她那张保养得十分年轻白皙的俏丽面孔,故作不满地脆声抱怨道:
“梅,你怎么一直陪在卡列宁先生身边呀?都不来和我多说说话。梅,还是你来给我介绍一下这里的房间布局吧,让艾伦和纽兰去专心研究这些画呀,壁纸花纹呀,还有壁炉样式呀都是什么时代什么风格吧!哼,我对这些可不感兴趣。说起来,亲爱的梅,还是咱们两人一向兴趣相投,从来都只对最时髦的东西感兴趣。”
闻言,裴湘停下脚步望向朝着自己招手的瑞吉娜·波福特,并没有因为担心打草惊蛇就顺着她的要求做事,而是十分平静地摇了摇头,淡声拒绝道:
“如果你不喜欢艾伦的介绍方式,可以请温德森管家代劳。卡列宁先生在我这里,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朋友!如果你也曾像他当初那样帮助过我,我一定同样以你为先。”
“你……”
听到自己被拒绝了,瑞吉娜张口就想反驳些什么。但她只说了一声“你”后,就突然发现不知道该继续表达些什么了。
因为,尽管裴湘的语气委实不算热情友善,但其实并不算失礼,反而有一种克制的优雅。并且,她给出的理由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好了,瑞吉娜,别故意开玩笑了,”艾伦适时地出声插话,帮面色渐渐尴尬起来的好友解了围,“刚才是我疏忽了,只顾着和纽兰争辩这幅画的风格。来吧,亲爱的,我领你去看看二楼的起居室。那里布置得非常具有东方格调,还能在窗边眺望花园中的大半景致,你会喜欢那个房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