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暗,乌云密布。
地上的青砖变成了红褐色,鲜血还没有完全凝固,到处都是断壁残垣,青烟四起。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臭味,还有烧焦的焦臭味。
不知道是谁的断手、断脚被随意地丢在路边。
巷子里堆满了尸体,面朝下,上面插着有些内卷的大尖刀和断裂的殳。
还未走近,尸体上的数只乌鸦被惊起,扑棱着翅膀,衔着血肉和眼球,出“哑——哑——”的大叫,消失在巷中。
天色愈朦胧,远处或许还残留些蓝,只是望不到了……
“婶婶——”
“二伯——”
“小七——”
……
一个,又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出现了,他们静静的躺在地上,仿佛睡着了一样。
但是,那些被扯出的肠子和凝固的血液像一把刀扎在陈文清的心上,一刀又一刀,狠狠地扎下去,溅出血,带着肉。
陈文清要崩溃了。
他仿佛看到了殳刺在三叔胸口的画面。
总是开怀大笑的三叔满脸血泪,他苦苦地哀求着,一个头紧接着一个头,狠狠地磕在冰冷的青石砖上,一下重过一下。
“砰…砰…砰……”,青砖变得一片血红,三叔浑然不觉,仍然重重地磕下去,“砰…砰…砰……”,一下重过一下……
他苦苦地哀求那人能够放过身后的孩子。
那人,一脸的狞笑,浑身的肥肉跟着颤抖起来,似乎跪在地上的男人是如此可笑,如同草芥。
他狞笑着,而后振臂一动,手中的殳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
“啊——”
他没有放过三叔身后的那个孩子,一殳刺在孩子的腹部,高高地挑起,在孩子的哭声和三叔的怒叫声中肆意地狂笑着,露出满口黄森森的牙齿。
三叔握紧双拳,狂叫一声,“饿跟你拼咧!”
他疯一样地冲向了那人……
噗——
鲜血飞溅,三叔倒下了。
怀里紧紧地抱着殳上的孩子,那人无比唾弃地踹着三叔的身体,一脚又一脚,三叔还是死死的抱着,护着,生怕那人踹到自己的孩子……
一脚又一脚,一脚又一脚……
殳,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陈文清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听到细细的呜咽声,眼前一片模糊,嘴里是咸咸的味道,眼泪和雨水混杂在一起……
陈文清痛苦地将三叔血红的眼睛合上,迈过一具具惨烈无比的尸体,他疯一样地叫着文蕊的名字,大声地喊着爹娘……
没有回音,只有凄惨的雨声。
……
陈文清的脚步渐渐得慢了下来,前面是他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他仿佛看到了陈守正,那个勤勤恳恳的父亲,他推着那辆破旧的手推车叫卖豆腐,“割豆腐嗷唉,豆腐干唻”,每日拂晓而出,日落而归……
他仿佛看到了许二娘,那个温柔体贴的母亲,她叉着腰护在陈文清身前,将那些骂他“野孩子”的人赶走……
他仿佛看到了陈文蕊,那个伶俐可爱的“妹妹”,她每日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等他回来,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摇来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