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起在此之前,这个“十三郎”也曾是“唐涤生”。师出十三郎,终成“十三郎”。
舞台灯光一明一暗,一年就过去了。在火车站忍痛与唐涤生割席,十三郎没有目送徒弟的背影,而是高高举起折扇往头顶€€,江翁之意不在风。这样就算他忍不住去看徒弟落寞的背影,也会被折扇挡住,颇有先见之明。
同在火车站准备离开的红伶问:“十三,做乜你€€不近人情啊€€€€(十三,怎么这么不近人情)”
十三郎打断道:“阿唐€€唔会系池中物。(阿唐他非池中物。)”
他能预知唐涤生日后的成就,却没料到自己日后的潦倒。
十三郎之后疯掉的戏全€€在家体验过一回,那时的余有年有种装疯卖傻与角色不服贴的感觉,如今还真难辨别在舞台上,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十三郎是真疯还是假傻。
年迈的父母抓十三郎洗澡得用下棋作赌来哄骗;带他入行的红伶要收留他,给他修理缺了镜片的眼镜,他边嘻笑边摆弄眼镜说:“你想睇清楚€€€€你咪用有玻璃呢边€€,你€€眼睇€€咪用呢边€€。(你想看清楚一点就用有玻璃的这边,眼不见为净就用这边。)”一根手指戳进没有镜片的镜框里转。
在诙谐的衬托下,他失了智,反倒自由了。
最终十三郎以地为席坐在街头,取下那戴了一辈的眼镜。全身无一净处,他唯独把那蒙了灰的镜片擦干净,再把眼镜藏在左胸的衣襟下,紧贴着温热的血肉。他没看向观众,而是仰望场馆的天花,在那里没有了水泥灌溉的圆顶,他看见了星辰,宇宙,或是万物的起源,因果的纠缠。满足过后十三郎躺到地上闭上眼睛,不再起来。
小乔第一次看,难受得要死可又哭不出来。“他到底疯没疯啊?”没等全€€回答,她已经把自己代进去:“是我我肯定疯了。”
全€€一言不,紧盯着台上。
谢幕的时候,每一位这一场的演员都经由前四场的前辈带着返场,十三郎更是紧紧搂着乞丐模样的余有年出现在舞台中心。余有年摘下乱七八糟的假,对着满座的观众深深一鞠躬,久久不起。此时赐予他的掌声一阵高过一阵,似乎要与他的鞠躬较劲,他不起身,掌声便不断。
看半天戏小乔没哭,听见这如雷贯耳的掌声却偷偷抹眼睛。
十三郎谢过台前幕后,转过头问余有年:“有什么想说的吗?”
余有年看了看全场起立的观众,又看了看自己一身“不得了”的打扮,难得憨态可掬:“回家洗澡睡觉吧。”说得他好像真有多脏似的。
尾场献花的观众不少,全€€趁人多也挤到台前,不用扬手也不用喊,台上被光笼罩着的人目光一下子锁在他身上。台下的花束簇拥在一起像一片涌动的海浪,余有年精准地从中抱起一束最素最大最熟悉的白色马蹄蓬。
十三郎看在眼里,凑到余有年耳边惊叹道:“原来是‘他’啊!”
余有年以为自己听明白了,实则没有,但任一情况都足以令他抹成土色的脸透出嫣红。他反过来和十三郎低语道:“老师,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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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十三郎》演的十三郎是真的其人,感兴趣的话可以去B站找来看,电影和舞台剧都有。
希望我借用这部作品来铺垫人物没写砸了。写的时候挺忐忑的,舞台上那种灰色幽默和节奏感很棒的,我怕我表达和编排得不够好。不管写得怎么样,先在这里跪十分钟。
第91章番外2
全€€坐在休旅车里让小乔把暖气打高。他低头用手机信息,不一会儿车门被咔嚓打开,钻进来一个寒气缠身的人。全€€看着那人脱下大衣,露出里面穿着的长袍马甲,眼神不知道要拐弯。
“没记者要采访你吗?”
余有年顺着全€€的眼神笑得极其内敛,“让老师帮我挡下了。”他似乎真的很冷,贴着全€€的大腿坐,就差脱鞋子把脚塞到对方屁股下压着捂热。“快开车,别让记者追上来!行李我都收拾好了,到酒店一提就能去机场。”
小乔迅调整方向盘踩下油门。
一朵白色马蹄莲别到全€€耳后,余有年抿起双唇带着歉意说:“你那花太大我带不出来,会被现。”
“没关系,家里还有一束。”全€€瞄一眼小乔在专心开车,立即上手扣住余有年的脖子倾身封住余有年的嘴唇,说:“很棒,十三郎。”
余有年轻轻推开全€€,把那挂着大大的黑眼圈的脑袋摁在肩上,怜惜地摸了又摸。“睡一会儿,早上杀青到现在都没睡吧。”
全€€拍完糙汉的戏又去拍了一部惊悚片,没怎么休息过。很快,余有年肩上传来鼾声。
行李是小乔去拿的,退房也是她去办的。除了上下飞机,全€€没睁开过眼睛。把俩祖宗护送到家楼下停车场,小乔功成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