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回床上。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套上厚重的外套,随意往口袋里一摸,除了粗糙的面料之外一无所有,而我明明记得里面有五块钱的早饭钱的。
沙发上传来猪一般酣畅的打鼾声,我去厨房拿起一把菜刀,沉沉的,重重的,黏在我的手上不肯下去。
但是太凉了,我最终还是将它放了回去。
天气越来越冷了,站在外面冻得人瑟瑟发抖,空气冷得要凝结成冰,只有昏暗的路灯照下来一片光亮,却无法让我感受到温暖。
苏放来接我的时候,我坐上后座,靠着她的后背,双手搂住她的腰,寒气中夹杂了一丁点温暖,我感到了渐渐沉重的眼皮。
我伏在她的背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我之前从来不会这么睡觉,包括上课我之前也从来不困。
现在的我坐在电动车的后座上会睡着,上课的时候就算冲上两杯咖啡依旧昏昏睡下去,站在后面也是迷迷糊糊的状态。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睡不好觉,没有告诉任何人叶亮经常看着我。
我知道叶亮得死和我毫无关系,把一个人的生死系在我的身上未免太不公平。
可是,我虽然知道,仍旧常常会想起他。
叶亮的父母获得满意的赔偿之后就再也没有到学校闹事了,也再也没有找过我说是我害死了他们的儿子。
陈夏凉自那之后也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一样,除了因为打碎监控器手上的那一条疤痕。
学校开始办无聊的心理讲座,在学业紧张的高三给大家安排了两周一次的心理健康课,上体育课的时候严查人数,再也不允许有谁自己在班里待着,甚至自习课,上课上厕所,也要两个人结伴而行才行。
生活很快恢复了正常,不同于之前的沉默,这次是真的恢复了正常。
叶亮的座位再次各种各样的书填满,没有地方放的书和卷子,太过于沉重的书包经常堆在他的座位上。
后来换座位的时候,干脆撤掉了他的桌子。原本没有同桌的一个同学,因为叶亮的消失,拥有了同桌。
他还挺高兴的,毕竟自己一个人坐太孤寂了。
苏放经常和张淼混在一起,两个人说说笑笑,不过偶尔会叹息一声。
苏放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叶亮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张淼也同感,时不时会叹息一声。
再也没有人提起紫霞仙子,陈夏凉吃零食的欲望突然就没有了,很多人看课外书的欲望也消减了很多,大家再次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食堂,没有再让谁捎饭的欲望,好像那些欲望本来就无关紧要。
陈夏凉依旧说着他不入流的非主流宣言,讲着黄色笑话,在自习课偷偷看黄片,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在后面打飞机,时不时去厕所抽个烟。
“娘娘腔得很,心里面受不住事,我都努力锻炼他了,诶?就是不成器,要不为啥自己从楼下跳下去了。”
陈夏凉吹牛逼的时候,手指上还夹着一支烟,嘴上吞云吐雾,正好遮住他难看的脸。
大家都被学习压得喘不过气来,一根油笔芯三天就能用完,成绩单千层饼一样地往上面贴,厚厚一层,每次前面都卷成卷心菜。
唯一的变化就是天气越来越冷,大家穿的越来越厚,在校服外面套上厚重的衣服。
董媛拼劲自己的力气去学习,但是在月考之后依然没有摆脱陈夏凉的同桌的命运。
但是她再也没有笑嘻嘻地去讨好陈夏凉了,大多数的时候都不怎么说话,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写着自己的作业。
她笑得越来越少了,大多数时候都安安静静地在座位上坐着。别人如果去跟她说上几句话,她也会温和地回应,只是再也不会让人随随便便动她的东西。
她依旧对所有人很顺从,只是不再笑了,不再硬去说什么八卦,对于自己不喜欢的笑话会直接说:“没意思。”
她对于王粲再也没有那么热情了,以前王粲叫她去干什么事情,她从来不拒绝,不管多过分都会陪着王粲去。
可是她现在确实摇着头,说:“我不想去。”
王粲叫她中午回宿舍的时候,她会说:“你先走吧,我待会再走。”
不光光是王粲,对于她的舍友她也没什么好脸色,要叫她一起走的时候,她会直接说:“不想,你们先走吧。”
我之前就说过,她不笑的样子比较可爱。
虽然大家都说不笑的董媛冷漠而又疏离,脸很臭,但是偏偏我觉得她不笑的时候更加柔软和放松。
笑起来的她像是浑身都是刺的刺猬,披着羊皮的狼,捉摸不透深深的眼睛里面埋藏着什么。
反而这个冷淡的,不怎么微笑,甚至大多数时候毫无表情的董媛,像是一只简单的小猫,或者企鹅,浑身上下再也没有那种别扭感,是她原本的模样。
“跟以前的你一样。”苏放这样说。
我倒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曾经,是那样子的吗?
“是啊,不怎么搭理人,要多酷有多酷。”
回t忆:想要被喜欢的董媛
是的,董媛现在已经不喜欢搭理人了。
她丧失了转学生的那种融入大家的激情,失去了那种热爱,不再对着谁都是一模一样的笑容,有时候甚至显得古怪。
她专心于她自己的事情,在别人不小心碰倒她的书的时候,执着地将它扭正,在纸上认真地画着什么,就算是谁也不许看。
不论是熟悉的人,不熟悉的人,她都漠然地走过去,或许是碰巧抠着手指头,或许是固执地走着地板砖缝,或许是手里拿着一本单词书。她总是会巧妙地避开所有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