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着剩下的那个大肉饼进家门,当着李奶奶的面放在桌子上,不时地瞟一眼,舔了一下嘴巴,然后说:“林叔说谢谢咱们家给的坛子菜,这个是他给的饼,说里面有肉。”
李奶奶立刻打发他出去,“快去煮饭,饿死个人哒。”
李君背着书包到屋后去烧火煮饭,李奶奶放下金孙,把饼掰成四份,两块大的,她和李国安一人一块,两块小小的,等下两个孙女一人一块。孙女都大了,现在待她们好点,将来出嫁了才有孝敬。
饼太大,林亘剩了一半多,收在碗里,主动说:“我晚点再吃。”
林尽致总是特意做大一些或者多盛一些,就是希望女儿能尽量多吃一点,闻言嗯了一声,然后问她:“在学校里,开心吗?”
林亘好像有些为难,林尽致一颗心悬着,小心翼翼地说:“有什麽事都可以和爸爸说,没关系的。”
林亘用手指抠着碗上的娃娃花样,小声说:“爸爸,我能不能改个名字呀?我不要叫林一旦,也不要叫林旦。他们说我以后考试会考零蛋的。”
李家小学没有一个有正经资历的老师,都是些高中或者初中毕业的代课老师。大家文化水平都只这样,教他们的马老师不认识亘字,只认识元旦的旦,所以上课点名,就是叫的林旦。
林亘起初并不知道这是叫的自己,但同学们知道,因为他们都是来自李家村或者附近小村的,姓林的就只有她这一个外地人。大家哄堂大笑,还有人沖过来看她作业本。有人多认识些字,还高声说:“老师,她不是林旦,多了一横,是林一旦。”
林尽致愣在那里,好一会才说:“你有跟老师解释自己的名字吗?改名字比较麻烦……”
林亘哦了一声,转而问起别的:“爸爸,吃赖是什麽意思啊?”
林尽致语言接受能力比较强,加上男人们在一起,总要似有若无地讲点荤的,他当然知道这里说的“吃赖”是吃奶的意思。
林尽致头皮发紧,因为不好回答,只好反问她:“你为什麽问这个?”
林亘睁大眼睛看着他,很困惑地说:“上课的时候,有个男孩子举手说‘老师,我要回家吃赖’。然后别的同学开始笑,老师也笑了,告诉他上课不可以回家吃赖。爸爸,他是要回家吃药吗,可是吃药很重要,大家为什麽要笑?”
别说她了,林尽致都很崩溃。上学了,怎麽也得六七岁了,还有没断奶的吗?
他不答,林亘继续说:“我刚才忘记问李君了。哦,对了,二年级的李棒棒也举手说要回家,他说饿了,要回家吃法饼。老师让他下课了再回去,我口渴了,所以我下课才回家喝水。”
林尽致脑子里乱糟糟的,抓了个重点赶紧问:“二年级?你们是一个老师吗?”
“是啊,老师的右边,就是我们是一年级。那些哥哥姐姐是二年级的。”
懂了,一个教室一个老师教两个年级,这边教完,大概是让他们写点什麽,再教那边。
算了算了,乡村小学,还能指望它教学质量好哪去,自己有空了好好教吧。
“那个吃赖的孩子,是不遵守课堂的,你不用去问李君了。爸爸明天给你準备个水壶,以后上课不要老是跑回家,不然老师会担心的。”
林亘觉得像那样跑回来还蛮好玩的,但爸爸说不可以,那就不可以吧。
林尽致想让女儿休息一会,林亘睡不着,自从搬到外面这间房以后,她睡得好多了,晚上睡得早,白天并不困。
她还惦记着刚才回来,文具盒那哐当,等爸爸收拾完桌子,她就把书包搬上来,拉开拉链,取出文具。
她的文具盒,是林尽致在镇上买的最好的那一款,里面有塑料卡位,铅笔牢牢的固定在那,笔尖一个也没断。
她夸张地松了口气,继续兴奋地和爸爸分享上学的收获。
“爸爸,李君的文具盒不是这样的,他的是个纸盒子,就是上面的蛇好可怕呀!”
注射液空盒,林尽致以前也用过,刚才那孩子的书包,他也见了。
“妹妹,爸爸送他个文具盒好不好?”
先前说好的,他帮女儿做饭,自己给他开工资。可那孩子怎麽都不肯收,说他和林亘是好朋友,不能收钱。
当然了,林尽致不知道,李君是自觉在她家吃得多,费米,他实在不好意思再拿钱,就怕万一将来叔碰上个不要钱的也愿意来做饭,那不是要抢了他的活去?他得让叔知道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
“好啊。”那他就不会用印着蛇的盒子了吧。
林尽致帮女儿拿出今天发的课本,带她读了读新学的内容。
等李君来喊女儿一块上学,林尽致就骑着自行车再次出门采购。
他在家,罗红梅就没敢白天出门不归家,老老实实在家里睡觉。她中午起来吃了块饼,又躺回去补觉。
小学生下午三点多放学,林亘喊上李君回家。
李君虽然还有不少活在等他回家干,但万一林家又有东西吃呢,大不了等会抓紧时间干就是了。
一进林家就有好事,林叔不仅送了他一个崭新的文具盒,还有一个和林亘一样的塑料水壶,是可以挂在脖子上的水壶呢!
而且林叔还翻出一个半新的包,问他要不要?
当然要啊。
李君高兴地把自己的书本都掏出来,塞进新的书包里。
林亘笑眯眯地拦他,建议道:“不要这样塞啦,整整齐齐的才不容易坏。”
她帮着他,把书和本子一样一样整齐放好,文具盒放在最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