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亘蹲在他旁边,小声说:“我只想吃半碗饭。”
李君的心啊肠啊胃啊,都被那满缸的漂亮白米给勾得失了理智,厚着脸皮问她:“那我能煮点自己吃吗?”
林亘高兴地点头,说:“好啊好啊,你陪我吃。”
每次他陪着,她能吃得多一点。
李君飞快地淘好米,把淘米水倒在洗碗的木盆里,有了淘米水,等会碗就好洗了。
两个人都不会用高压锅,只能把它当普通锅子用,没有扣严实,只把盖子轻轻搭在锅上面。
林家烧的煤球,煮饭这活省事。
有饭还得有菜,李君用凳子垫脚,拉开碗柜最上面的柜子,在里面搬出来一大搪瓷盆的猪油,金黄透亮的猪油,闻着就香。
这要是没菜吃,猪油拌饭他也能吃上几碗。
除了猪油,还有一菜碗的猪油渣,李君捏了一块丢进嘴里,带皮的猪油越嚼越香,他捏一块递给林亘,说:“这个好吃。”
林亘从不肯吃的,不过他喂到了嘴边,她就张嘴咬住,学着他那样,用牙齿两头轮流嚼。
地上的篮子里有他早上送来的菜,地上的小陶盆里有鸡蛋。
林家吃菜都是油汪汪的,自觉是过来帮厨的李君没客气,大方地用油给她煎了个鸡蛋,又用油渣炒了高笋(茭白)。
这饭锅不一样,没经验的李君不好发挥水平,煮饭稍微有点点失败,下面的成了焦锅巴,好在他米下得多点,两人还是吃饱了。
等吃得满足了,李君才想起:完蛋,该怎麽给人家大人交代?用了这麽多米油啊!
林亘完全没这个顾虑,还打算约下一顿,乐呵呵地问他:“我爸爸要明天早上才回来,你能帮我煮晚饭吗?”
前几天挨饿,她就到小卖部买法饼吃,可法饼是甜的,她并不喜欢。
李君心一横,反正是挨骂,再多吃一顿饱的也是挨骂,那样才不亏啊。他立刻点头说:“好啊。”
李君洗了碗,又走了,他家里还有活要干。
林亘从裤兜里摸出他送的那副石子,开始练习。
一副石子共七颗,李君教过她玩法,先全放在手心,略用力向上抛,再快速翻转手背去接,尽量多接一些,再按着自己的计划将它们撒在地上,为下一步奠定成功的基础。
这只是开始,石子全在地上,接下来就是要选一颗当母的。把母石子捡起来向上抛,在它落下前,飞快地抓地上散落的,再去接落下的母石子。抓地上的石子有两种方式,一种扫,算是低阶版,难的那种是把地上的石子,一颗一颗点抓。
李君向她示範了一下——他能一次点抓完除母石子以外的另外六颗。
他说很容易的,然而林亘在他的多次指导下,依然顾了上头,就抓空了下头。抓一颗偶尔成功,抓两颗就没成过一次。
这样惨烈的教学结果,李君显然有些惊讶,嘱咐她有空练练,不然以后上学就惨了,谁也打不过。
难道上学要考这个?林亘心惊,只能抓紧时间练习。
太阳还没下山,李君又来了,快速地煮饭準备菜,为了将功补过,他连罗红梅的饭菜一块煮了,自己也没好意思多吃,只干了两碗就匆匆回家煮那头的饭菜。
然而罗红梅并没有回来。
夜里的农村,没有路灯,好在夜空晴朗,有星星和月亮照着,看得清人和路。
李君忙完活,摸过来喊她一起去玩。
“我们到生産队那坪里去,玩摸瞎子,你也来,我带你。”
虽然拉亮了灯,一个人待在家的林亘依然有些害怕,连忙说:“你陪我收衣服好不好?”
她家斜后方是学堂,没有别的民居,每个农村学校都有一个“过去是坟场”的传说,一到夜里就阴森恐怖。
林亘压根不敢去收衣服,也不敢洗澡,她甚至不敢朝屋子左边去看。什麽都看不到最可怕,因为那好像充满了无限可能,随时可能蹿出个不敢想象的鬼怪。
李君压根没让她动手,飞快地取了她家挂在外面的衣服回来,随手放在椅子上,拉上她,说:“走吧。”
林亘回头抓上娃娃带着,不能让她孤零零的待在家里。
李君踮着脚帮她把堂屋门拉上,这样,家里亮着灯,门合着,寻常小偷不敢这个时间点摸上门。
摸瞎子是李兰在组织,她拿了自己的红领巾当绑瞎子的布,看见弟弟领着个人来,不由得哼了一声。
她就知道这家伙在新来的外地人那占了便宜,要不,他能这麽热心?以前他可是很嫌弃女孩的,说“就知道哭,我才不跟她们玩呢”。
她存了拉拢人的心思,挥着手里的红领巾,对林亘说:“来来来,新来的妹妹,你来当瞎子。”
原定的“瞎子”是李雯,她一听这话,不干了,带着哭腔说:“兰兰姐,说好了是我来当的。”
李雯是支书家的孙女,李兰一向挺照顾她的。
“雯雯,让这个妹妹玩一把,等下就到你。”
李丽跟着嚷嚷:“那我呢,那我呢。”
“一个一个来,会轮到你的。”
女孩子愿意当抓,男孩子喜欢逃,没人抢这个名额。
李兰拿着红领巾朝林亘走,林亘下意识地朝后躲。李君一把把红领巾扯走,折了两下,自己给自己绑了,伸着脖子说:“她还不会玩,我来,要不要检查下?”
如果漏光,那一抓一个準,李兰知道自己弟弟鬼主意多,果然上前检查,“还行。”
她拉住旁边林亘的手,说:“我带你跑,别让他轻易捉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