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黎收手,弹出三道元息环绕在临照身旁,面向天边负手而立。
“你倒是念着你阿姐,倒是不知把你阿兄置于何地。”
他声音森寒,显然心气不平。
太初鸿蒙衆族子嗣艰难,天烛帝君膝下亦不例外,百般努力也只得了三个龙儿。长子旭恒、次女月澜、幼子雪深,尊号与父族协商后,依次定为元黎、清圣、临照。
幼子临照出生时,元黎清圣二人已对立上万年,最激烈时,两人甚至顶着破碎的龙脑前来拜见天烛帝君,直把当时睡在帝君膝头的临照惊得变回了原形。
幼子卧在膝头低声哀鸣,把天烛帝君唤得窝心不已,这才让两人兵戈暂歇。可龙性霸道,二人每每相见对彼此都是横鼻竖眼。
一百岁前,临照若在帝宫,必见兄姐大打出手。临照若是在外历练,也会被兄姐围堵,为这两位帝子做上各种见证。
临照夹在其间百年,直到帝君崩逝,父族将其迎至步霄才真正得以喘息。
不料几十年后双帝临朝的局面被打破,兄姐二人又斗得天昏地暗,姐姐将哥哥镇压在太阳之上,哥哥把姐姐封印在太阴当中。
那日临照匆匆赶回神都,望着天穹之外一阵无言,不知自己应该先前往何处。
终究是哥哥占了年长的优势,提前一日破封而出,给姐姐的封印加固了几重。帝君之争由此落幕,清圣被镇压在太阴之中,至今已有一百多年,不久前破封而出,万界之内不见蹤影。
临照将那三道元息纳入体内,苍白如雪的脸上晕开些许血色。
“百年已过,帝君之争尘埃落定,再无更易。何况阿姐已弃了帝君之路,成为道尊,阿兄还有什麽可烦忧的呢?”
临照习以为常地从中调和,声音是外人难得一见的柔和。
元黎心中冷笑一声,知道与这不曾涉足帝位之争的幼弟说不通,他与时清圣斗了一万多年,彼此杀了对方不止一次,仇怨哪是轻易能消解的?
他按下此事,话锋一转道:“晨风城乃炽皇治下天风神朝所属,你擅自插手他朝之事,可有想过后续要如何处置?”
临照的面容沉在云雾中,神情依旧淡淡,不缓不慢道:“今后晨风归仙盟管辖,道主不日会将此事告知炽皇。”
昭华天风两朝对立多年,晨风归属天风治下,遭逢魔难也是天风的事情,甚至昭华不拍手称快已是十分克制。
孰料他这幼弟路过晨风,一时心软便出手化解了魔难,甚至不顾自己已身负重伤的事实。
这怎不让元黎生怒?身为昭华帝子,救敌国子民是什麽道理?让这一城的子民来杀自己的子民吗?哪怕天下皆知临照于晨风城有大恩,可帝君临朝,神朝治下,君权为尊,纵是救命之恩也得放置一旁。
好在幼弟虽然任性,却也晓得大局。
魔难过后,晨风归仙盟统辖,幸存之人在这风头正盛之时也不好对昭华出手。世间存在都贪恋稳定,失了家国大义的钳制,百年千年过后,旧人心老,怎愿轻易变动?新生的血液对曾经的身份又能有多少分认同?昭华帝子施下的恩情与曾经天风神朝子民的身份,到那时便难以抉择。晨风城背靠仙盟,袖手旁观方是正理。
最重要的是,天风神朝失了七十二城之一,失了颜面,且气运跌落,日后在神朝之争中怕是要落入下风。
但这并非元黎今日前来的原因,别说一座城,就算是整个神朝,对于他们烛龙帝脉而言,也是无足轻重的东西。
他披星戴月从神都赶来,都是因为他这阿弟做的另一件好事。
“随我回神都,去归元龙墟闭关。”元黎盯着他,冷声命令道。
临照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地摇了摇头。
元黎见状,凛然拂袖,一念之下将整个观云台封锁,云霄之上烛龙怒啸的景象震撼了窥探的无数神念。
“时临照,万界战场一事后,沧澜乃至万界有多少双眼睛注视着你,你应当比我要清楚得多。晨风城一事中有多少人插手,难道你要我现在同你一一盘算吗?”元黎的声音中染上了真正的怒火。
他别开脸,旋即转头面向临照,低声怒喝道:“你现在的身体到底如何?敢不敢同我细细说个明白?”
元黎的质问终于让临照动容,他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麽,沉默片刻后,他垂下眼,只轻声说道:“阿兄,莫生气。”
手腕倏然一紧,元黎拨开他的衣袖,毫无阻隔地箍住了他的手。同一瞬间,霸道的仙灵气透过肌肤,沖刷了整个道体。
临照蓦然擡眼,一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夺走了他的所有注意。
玄衣金冠的帝君神情寒彻入骨,他探出十指,迅如雷光般往临照身后几处点按。隐约的龙吟在云霄响彻,金光覆盖了天际,也流淌在临照被冷汗洇湿的发间。
“我原以为你心中有数。”生气到极致,元黎的声音反倒平静下来。
手腕上灼烫的触感把临照昏沉的神智激得清明,他清楚地意识到,若是今日不能说服元黎,他真的会把自己带回神都帝宫,然后关进归元龙墟里头。
临照并不想对自家阿兄出手,无措之际,含着笑意的熟悉声音忽然在识海响起:
“哎呀呀,时元黎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可惜姐姐还有事要做,不能亲身前来为阿弟解围。不过离开之前,姐姐先教你一手。”
“阿弟,照阿姐说的去做”
元黎与面前人相对无言,见他低头不语,倔强的模样仍未改变。耐心即将告罄之时,腰间一侧忽然划过了奇怪的触感,泛着熟悉气息的身躯缓缓地倚入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