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那段不知来处的记忆,季檀珠先看向的便是来人的手。
可惜那人手被衣裳遮挡,看不清楚。
季檀珠这才抬头,恰好与来人对视。
亭中诸位行礼拜见:“拜见世子殿下。”
沈有融定定看向季檀珠,直到众人俯首行礼,才与季檀珠错开视线,淡声道:“诸位不必多礼。”
按照规矩,季檀珠也该随着行礼,奈何她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忘了随着众人行礼。
方才那黄衣女子轻轻扯了扯她衣袖,以作提醒。
“殿下天人之姿,臣女一时间忘了规矩,请世子恕罪。”
季檀珠反应过来,刚要低头,却听见沈有融道:“郡主不必多礼,我与郡主是故旧相识,何必见外?”
相较于邀月楼相见,沈有融似乎病得更重了。
他强撑着说完这些,便赶忙以袖掩面,捏着手中帕子断断续续咳嗽起来。
即便是咳嗽,也听起来虚浮无力,似乎是病得很重、很久。
待沈有融能压下喉间痒意,放下手帕时,他的脸色都红润了一些。
季檀珠记得,沈有融身体自小就不好,他还称作鲤奴时,便因为先天病患缠身,才被送出宫,过继给忻王夫妇。
忻王夫妇将他视如己出,上次在百花宴相遇,她还以为这病早就养好了。
沈有融笑道:“前些日子偶感风寒,让诸位见笑了。”
季檀珠想起,他似乎在邀月楼时吹了半夜冷风。
不会是那夜的等待,使得沈有融旧疾复发吧?
季檀珠有些不敢看,然而沈有融却道:“某有一事,想与嘉裕郡主单独聊聊,不知郡主能否随沈某移步,借与沈某片刻空闲。”
如此说,季檀珠不好当中拒绝,于是便点头应下。
沈有融带着她离开环翠亭,一路往细谷园竹林深处走。
越走越熟悉,季檀珠穿过小门,看到不远处的池子,这才想起这儿是哪里。
原是她与沈慎之在百花宴重逢时的地方。
比之往昔,这里也变化不少,一面的树林被砍去不少,又引入别处水流,扩建成水榭。
水榭中还有一人,孤身坐在那里,他身前摆了一局未完的棋局,似乎是在等待另一位棋手归来。
季檀珠一眼就认出是沈慎之。
听见脚步声,沈慎之侧首,一语不发。
他的食指与拇指轻轻捻了捻,季檀珠知道,这是他心里紧张而做出的小动作。
沈有融翩然入座,道:“檀珠来坐。”
沈慎之目光还黏在她身上,两人对望中,季檀珠僵着动作,缓慢坐在两人中间。
沈有融与沈慎之到底是兄弟,眉目间有些神似。
可若放在一起比较,两人一黑一白,就如棋盘上的棋子,泾渭分明,绝无混淆可能。
沈有融已捻起一颗黑子,不紧不慢落于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