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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底色（第1页）

楚长明目光极冷地看着奉已白。

奉已白也看着他，忽地微微一笑，正想说些什么。门口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老船夫的声音压低了，透着一股嘶哑的快要断气了似的气息，”仙师——“他小声地喊道，不知道为什么屋子里没有出一点声音，又疑惑又不敢打草惊蛇，但又迫切地想知道究竟里面生了什么。

老船夫拖着调子说：”我听见这里有些吵闹，过来看一看。是不是那另外一位仙师作啦？那迷药没有用吗？……这可怎么办啊？仙师？仙师？“

楚长明顿时就明白了前因后果，眼中怒意更甚，瞪着奉已白，正想说话，被奉已白一把捂住了嘴。奉已白气定神闲，即使包裹着自己的小口瑟缩得厉害，也没有缴械，声音更是四平八稳，完全忽略了架在脖子上的那把削铁如泥、冒着杀意的剑。他头也没回，淡淡地说：”不用担心。刚才吵闹只是意外，另一位仙师……嘛，睡得可好了。“

老船夫正想再说点什么，但听奉已白的声音里毫无惊慌，便放下了心里的那块大石，把想再重复问几遍的话咽回了肚子了，他是回去了，只是这睡得睡不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楚长明右手握着剑柄，牙齿狠狠咬着捂住自己嘴巴的那只手的手心，在怒意之下，那把剑刃上盈着的血珠又多了几颗滑下来。

奉已白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也没有感觉到死亡的威胁一般，他两手撑在楚长明的两旁，俯身其上，看着躺在他身下的人，刚才的笑意加深，继续那句被打断没能说出来的话，他慢慢地低下头，直到和楚长明呼吸相交，他伸出一只手握住楚长明的右手，控制着剑的位置。在整个过程中，奉已白视线没有离开过楚长明一瞬。

奉已白说：”你犹豫了。“

对于你要杀我这件事，你犹豫了。

奉已白手指灵巧地在楚长明怔神的刹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将剑夺回到手里，”哐当“一声丢在一边，他状似叹息地说：”你不该犹豫的。“

这气氛转换得太快，楚长明一下子反应不了，好半天才能把那句话说完整，颇有一番咬牙切齿的意味：”……奉……奉已白，如果……杀孽……法则……而且……你救下的……不是什么……什么好人，……唔——……奉已白！你……你会怎么办？！“

奉已白正在兴头上，心里比蜜还甜，好说话的很，对楚长明不好的语气，既没有反唇相讥，也没有怼回去，而是十分好脾气地说：”啊。这个问题啊。“他不假思索道：”救便救了，那又如何？杀孽法则？好坏？“他哼笑了一声，嘴唇吻在楚长明的眼睛上，”你或许没有了解过我的剑道。“

”众人的道皆在求活，我的剑道却临近死亡。“

”世上事扑朔迷离，我自认没有圣子那样的通天之能，无法看穿所有的因果，自然也无法进行规避。“

”所以我，选择了亲近死亡，唯有这样，把死亡看作是生的一部分，才会让我觉得安心。“

奉已白不好动腰，便把所有堆积在心底的柔情蜜意化作吻，落在楚长明的脸上每一个角落，他每落下一个吻，就好像是一片花瓣来到了脸上，细致温情，柔肠百转，他好像把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没有任何保留地呈现在了楚长明的眼前。他捧着楚长明的脸颊，想和他把一生的话都说尽了一般，想让这温存的气氛多停留片刻，似乎是觉得多停留片刻就能触碰到恋人的心一般。

奉已白迫切地想要在楚长明面前展露自己，像是把自己摆放在货架上，花枝招展地展露着自己的一切，好的与不好的，通通都要告诉对方，期望对方能接受他的一切。他知道，把那些说出来以后，他和楚长明平等的身份，就会变成他的卑微和楚长明的高高在上。若是换做是脑子冷静下来的情况，换做这一切尚未开始之前，他一个字都不会向楚长明展露。

可是现在，他心里满是爱意，那些不好的情绪泄完了之后，他便控制不住感情的喧嚣与蒸腾。他在私底下无数次审视过自己，只有在这唯一的瞬间，想把自己用言语揉进对方的生活里。

奉已白说：”我早已做好死的觉悟。“

”我师父曾经说过我的剑道目光短浅，修为不足，历练不够，说我不顾后果。“

奉已白心情颇好地抓着楚长明的一缕头，和自己的头绑在一起，打了一个结，看着那个结，不等楚长明白他一眼，就自己都笑了起来，他慢悠悠地说，”你知道我说什么了吗？“

”我说我要是连眼前的都掌控不住，这后果不顾也罢。“

楚长明没有拒绝，他平躺在那里，手解开身上衣服的扣子，自愿地躺在奉已白的身下，露出自己的身躯，双臂舒展着，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

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奉已白心狠狠地跳了一下，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不对劲，然而这诱惑实在太大了，他的理智尽数崩塌瓦解，全都沉沦起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耍着性子做出了这么一趟糊涂事，还能得到这样让他惊喜万分的礼物。他一时半会找不到思绪，只记得自己还有一句没有展露出来的话。

奉已白忽然不想说，起了退缩之意，然而他希望在楚长明面前展露的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自己，便下定了决心说起来，声音沙哑着，想看又不敢看楚长明，”……所以……长明，你真的知道吗？这两次我和你的情事，……虽然你不愿意，……可是……可是，……“他忽地有些说不出来，但必须正视自己，他不可能连这个勇气都没有，”……我想过我的心情。我努力想要装出悲伤无奈和后悔。可是我欺骗不了我自己。楚长明，对你做了这一些事情，我必须说，我心里，别说愧疚了，哪怕是一丝后悔，我都不曾有过。“

”而且，我很开心。“

奉已白语气坚定地说完最后一句话，眼神却是忐忑地落在楚长明的脸上，只朝他的眼神瞥去一眼。

就见楚长明大大方方地说：”我并不在意。“说着，见奉已白僵在那里，便撑起身来，坐在对方腿上，搂着对方的脖子，把下巴搁在对方肩膀上，彼此之间看不见表情。

这是楚长明第一次主动抱住一个人，在奉已白眼里，这是楚长明对他的接受，是楚长明对他的原谅，想到了楚长明拿着剑时迟迟不杀他的犹豫，奉已白心里更是慰藉，他问楚长明是不是原谅他了，楚长明没有回答。

那时，楚长明脸上绯红，整个人被快感袭击着灵魂一样，谈不上什么技巧可言，但心理上的冲击简直让奉已白还以为是在做什么美梦一般虚幻，不，做梦都不敢这么放肆。奉已白把手按在楚长明的腰肢上，虚扶着，吞咽着口水，身体难耐，却不敢打扰对方，他触摸着对方湿润的皮肤，才真真正正地觉得这是现实。

过后，两人浑身都是汗地搂抱在一起，夜已经过去了大半，此刻窗外的天际露出一丝破开黑夜的曙光，奉已白由景生情，顿时觉得自己和楚长明的姻缘已经破晓，未来一片光明，无论楚长明曾经喜欢过谁，此刻心底已然有了他的位置，经过一番灵与肉的结合，除了身体，还有灵魂。楚长明不讨厌他性格恶劣的部分。他毫无保留地展示，对方毫不保留地接受。有什么能比这更美好的结局吗？

楚长明搂着他的脖颈，让奉已白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看他的表情。在这时刻，奉已白面对窗户，看着外面太阳从黑色的夜幕中只露出半张小红脸，山黑峻峻的，水夜蒙蒙的，薄雾未消，海风犹凉，大片大片天空的深蓝色，一铺千里的水面，用它们的辽阔壮美，成全着最远处那太阳只露一线的曙光。

就好像在说。

”这世上所有相思与离别，

都是你和我重逢的底色。“

一个完美的黎明。

楚长明一手搂着奉已白的腰，一手搭在对方肩上，声音里有了些睡意，他说：”奉已白，你不要觉得你的剑道真的如你师父所说，你也不必忐忑不安。我觉得你很好。真的。“楚长明说：”你于心无愧，于魂不生魔障。这难道不是很好吗？“

奉已白做过许多关于楚长明的梦，却没有如凤兰所说一般，生出心魔。

楚长明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凤兰会生出心魔，是他教给自己的道理，难道这个教道理的人反而什么都不懂吗？既然凤兰已经生出了心魔，那么，凤兰究竟做了多少次梦，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梦，才会让他生出心魔呢？

楚长明声音变轻了一些，把奉已白搂得更紧：”所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好吗？“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一个了，哪怕是一百个，想必奉已白都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