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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你快乐吗（第1页）

空间在站了三个人之后，显得有些窄小。

楚长明可以清晰明了地感觉到，云梦泽在圣子说了那么一番话后，眼中有了动摇，在这份松动之后，是更加暗潮汹涌的情绪，毫不避讳地看着楚长明，让他感觉，似乎下一秒那么负面的情绪会从云梦泽身上全部消失，云梦泽会恢复平常的一般姿态，会找回云家家主的不容置喙的威严，然后按照圣子话里透出来的行动轨迹去对自己下铁血命令，去毅然决然地行动。

只要是在云仙斋，云梦泽就是这里唯一的帝王，他要什么得不到？比如，上次射杀天机老人的时候。那么雷厉风行，使得一切风雨欲来山满楼的因果尽数斩断，戛然而止。

凭着他一呼百应的威望，即使这种事情败露出去，也会有很多人站在云梦泽的这一边。而他楚长明算什么呢？更别提，要是云梦泽告诉云仙斋的人，他楚长明就是导致上次那些天灾的人，那就更不要说了。或许云仙斋的人都巴不得他去死。

更何况，还有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圣子。明明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楚长明不满地剜了圣子一眼，讨厌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抽身而出，把留下的烂摊子砸给别人。

更让楚长明莫名其妙的是，他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云梦泽的不对劲，第一个想法是——难道云家主为人冰清玉洁、高情远致，容不得别人俗不可耐、不堪入目？所以才如此恼羞成怒、勃然变色？

可是云梦泽明显是陷入了更深一层的隐晦情绪里。没有楚长明想的那么简单。

接着云梦泽又以那样一副姿态说出了那个断断续续的问题。楚长明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是什么原因，他连云梦泽收没有收到自己给他的纸条都不知道，如果云梦泽收到了纸条，但是不小心被圣子截了胡，所以才问那个问题？似乎这样一来，一切都可以顺理成章地说得通了。

如果真是这样，说白了，不过是本应该掉进自己嘴里的羊肉被狗偷了的后悔和恼怒而已。

可是，如果云梦泽从头到尾都没有收到自己给他的纸条，……

在此时此刻，圣子又以一副玩世不恭的口吻嬉笑怒骂，以着颠三倒四的叙述方式，说了一大通话。虽然不是很了解云梦泽，但圣子这个人，楚长明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人虽然在佛教这等素净古朴之地长大，但却是没学到半点通透的佛心——反正楚长明是看不出来——反而一肚子坏水。这样的人，他和云梦泽的关系也不是特别好。所以，楚长明完全可以断定圣子这番话，真正想要说服的人，是自己，他在安慰他自己。

安慰？

这个念头从楚长明脑子里一蹦跶出来，楚长明更是满腹疑惑。他把圣子说的话迅回忆了一遍，又去看云梦泽的反应，两厢对比分析，在那一瞬间里猜测出了许多可能的答案——关于这两人究竟到底在想什么的答案。

楚长明先是在脑中进行模拟，圣子说的那番话意指云梦泽似乎也想睡自己很久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压抑着，而如今云梦泽似乎也很后悔了自己的压抑。至于圣子最后的那句话“一次次错过”，楚长明却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

似乎把一切都归咎于——这两人不知道为什么都想睡他——这个原因，似乎更能合理地解释圣子为什么要说出那么一番话。

那么如果真是这样，就好办了。楚长明不动声色地想，既然是睡，那必然会有腻烦的一天，如今圣子已经得逞，眼下，只要让云梦泽也这样做一回，那么这出荒唐的闹剧就可以收场了。

但云梦泽那个问题……

楚长明扯了扯嘴角，竟然是略带愉悦地露出了一个稍纵即逝的笑——那就更好办了，如果云梦泽嫌弃他被别人睡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就那么想着和他在床上来一回，但总归，对楚长明而言，这并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今一切逻辑显然都已经说得通了，疑窦顿消，楚长明可没有多余的功夫想那些细枝末节，总归八九不离十，差不了多少。

楚长明有备无患，想明白一切之后，那种事情不受控制的飘摇似的不安和烦躁很快溜走，他冷静沉着地继续看着云梦泽，猜测着他是要说什么。

奚落？你这个人尽可夫的婊子？

不平？和圣子一起联手把他关起来？

怨恨？指责自己既然给了纸条为何不守信用？

悲哀？你怎么会是这样不知道廉耻的人呢？

楚长明漫不经心地一个个猜测着，眼底的情绪被慢慢冻结，越来越寒冷，如果不是氛围不对劲，他的修为尚不足以敌过面前二人中的任何一个，只要云梦泽说出了和他想象中的种种猜测合一的话，他可能会露出一个冷酷讥讽的笑容来表示自己的不屑。

可是。

那原本在云梦泽黑色的眼睛中不断翻滚涌动的危险又隐晦的情绪，那些满是恶意的来自云梦泽与生俱来的高贵所带来的理所当然的攫夺的残忍，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在楚长明没有看到的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忽然被尽数压制，它们来得气势汹汹，离开时却是悄无声息。

等再次把视线聚焦在云梦泽身上时，楚长明忽然现眼前这个男人收起了自己的骄傲、自己的高不可攀，仿佛在无形之中，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拔光了他的尖刺，藏起了他的锋芒，而他不得不这样做。

因为他要给楚长明看看他真挚哀伤的灵魂，藏在身份、权势以及躯壳之下的灵魂。

穿越了所有的偏见、所有的猜忌、所有的欲念。

干净、澄澈。

楚长明在那道目光之下无所遁形，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一番合情合理的猜测，是那么令他自惭形秽。

他像是失足跌落进一片汪洋恣意的大海，那里太阳照耀，波光粼粼，他以为自己会被翻滚的海浪无情的吞噬，最后却只是在温柔的海波上漫游。

他猜错了。

这不是一片暴风雨的大海，这是阳光明媚的春天的大海。

大片大片太阳金色的光，大朵大朵大海温柔的潮。

此刻，他在他眼里，更像是驻足在他的灵魂里。

云梦泽红了眼眶，氤氲着水汽。

他隔着一段距离望着楚长明，整个视野里只有他一个人。

“长明，你快乐吗？”他轻轻地说。

明明有那么多问题，他却只在乎这一个。

宛若驻足回里的一声不长不短的叹息。

楚长明浑身都僵硬了。

这个问题，出了他猜测的任何一个范围，是最不该、最不可能出现在云梦泽口中的话语，然而它却被说了出来。

他在问他，你快乐吗？

你快乐吗？楚长明心神不定，他翻遍所有细节想要去找出这只是他幻听了的证据。

楚长明密切注视着云梦泽脸上的表情变化，再次对上那双黑色的眼睛时，却再次跌落进那片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