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根本没必要和他争,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随便动些手脚,景国国丧不是什么难事。眼下宸王手握实权,又不用冒反叛的罪名,谢景还不能和他撕破脸,生活舒心多了。真正不该、也不能先动手的那个人其实是他自己。
谢景收起思绪。
“今年大旱,麦子缺收,迁往都城的流民无数。楚太子虽有军队支持,但三皇子也有母家做支撑。他的舅舅是鲁昌王,上个月我得到情报,景国几大商会的会长与他暗中来往十分密切,如此看来,粮价也是牢牢控制在他们手里。不必我与他言和,只要景国出兵攻打,玄武军应战,三皇子做些手脚,就能断掉对手的一条手臂。”
谢景一口气说了好些话,因为语太急促,还咳了好几声,“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这是最好的机会。但是,这件事必须万无一失,倘若出了差错,那么喘不过气的不光是景国,还有我们。文直,你知道的,我不能错过”
孟千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拍了拍他的背顺了顺气。
烛火明灭,谢景的侧脸带着几分柔光,绒毛也清晰可见。他那双眼长得格外漂亮,好像看谁都含情脉脉的,叫人移不开眼。
孟千舟心里原本揣摩着说辞,不知该如何劝说,一看到这样的眼神,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轻轻握住谢景的手。
“……知道了。”他郑重道,“我都答应你。”
o17看一眼屏幕,再看一眼穆山显的表情,那视线就跟追着太阳的向日葵似的。毕竟此情此景,它自己看着都心惊。
这可不是第一世结束、第二世刚开始的时候,那时小谢和宿主结束得没头没尾不明不白的,再加上一层已婚的身份,重新开始的过程也十分艰难。
但第二世结束时,他们也算是情侣了吧……只是好不容易享受了两天,就又无声无息地结束了。虽然知道小谢这会儿没有记忆,一切都要从头再来,但是真看到这一幕,它都忍不住替谢景心虚。
孟千舟没待太久,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此时已是子夜,他若是在宫内留宿十分不妥,传到别人耳朵里,又是一通非议。谢景便叫保宁把人送了回去,更深露重的也不引人注意。
孟千舟走后,谢景闭眼靠着休息了一会儿,吃了半碗粥恢复体力后,他便让蜀桐去明书房搬了折子来,点灯彻夜批阅奏章。
“宿主,”o17小声问,“咱……还看吗?”
过了半晌,穆山显淡淡道:“让他睡吧。”
他语气异常平静,但o17却不敢掉以轻心,他小心兑换了一枚安睡卡,没过多久,谢景就握着毛笔,趴在桌上睡着了。
3d动态下,谢景睡着时微微晃动的丝都清晰可见,就好像回到了第一世,他透过悬空的屏幕看着谢景在书房里、伏在桌上呆的模样。
除了柔软的齐腰的,其他一模一样。
穆山显抬手,碰到屏幕的一瞬间,指尖从他的间穿了过去,黑色浓稠的瀑布变成了一片蓝的碎片,逐渐虚无。
他沉默了片刻。
永安宫的烛火还亮着,树枝在窗上摇曳,红烛已经烧掉了小半截,烛光照亮了整间屋子,墙上投出了一片模糊的高大的身影。
穆山显从绣着野梅的屏风后走了出来,他脚步很轻,在外面守夜的蜀桐已经打起了瞌睡,丝毫没有觉寝宫里的动静。
不过就算她醒着,也什么都不会现。
楠木桌上堆满了奏折,厚厚的一叠,每一本都是极细的小楷字,烛光一晃,眼前的世界好像也跟着分化出了几个重影。昏睡卡起效时间太快,谢景一点反应都没有,睡着时手里还握着一只主笔,笔尖倒在奏折上晕染出一道浓墨的红色的印迹。
穆山显牵住他的手,微微移开,看到了奏折上面的内容和署名。
原来是孟千舟的请安折子。
他面无表情地合上,随手扔到一边。谢景似乎被这声响惊动,身体不安地抖了两下,穆山显按住他的肩膀,转身把人抱了起来。
隔着厚重的衣服,他都能摸到谢景咯手的肩胛骨,轻飘飘的,好像所有的肉都藏了起来。
谢景不舒服地嗯了一声,眼睛费力地睁了半条缝,就被一只从脖颈后绕过来的手挡住了视线。他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说话,好像在说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但他意识太模糊了,听不清楚。
那人手心带着些许温度,轻轻按在他眼皮上,视线昏暗,谢景很困,思绪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拉入无底的深渊。他强撑着,连自己是谁都已经记不清楚,只是顽固地“醒着”。
穆山显把他轻轻放下,掌心谢景的睫毛还在乱动,像一把小刷子。他微微按了按,没有用力,只是一种警示,谢景只好安静了两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