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还是叫俊生回来吧,别硬撑了。看把您老两口苦的。支书说。
儿大不由爹。俊生的事,你们找他说,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婆子哪里说得了呀?
俊生娘边说边从梯子上颤巍巍的爬下来,一腐一拐蹒跚着去拿凳子让座。
俊生娘,您这两天又瘸得厉害了,可得注意身体呀。支书忙扶她坐下,自已去屋里搬了几把椅子让王长等人坐下。
唉,老风湿了,没得治。这一忙活,又重了,下不得地,只能让他爹一个人干活了。
又看了看满院的人慢慢地说,这牛呢,你们也给牵去了,这所呢,他爹也算住过了,你们还要咋地?
支书说,俊生娘,您的牛俺也不想牵,俺也不想叫他爹住。可这是政策,说到底是为咱老百姓好,咱不能不守法呀!
唉,我们老了,也不懂什么法不法的。我们老俩口子又没违法,你们老来找我们干啥?
尽说糊涂话!你虽然不,可您的儿子要,找不到他,不找你找谁?!一个干部生气的说。
俊生爹被人从地里叫了回来。一位头尽白满脸皱纹胡子拉碴弯腰驼背的老人,一帮人又说教一通,留下宋明和韩如雪给她们做思想工作,又去别的人家了。
宋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照着韩如雪给的宣传页的内容选了几条给她们讲讲,韩如雪在旁边补充着。
俊生爹默默的听着。听过后问,你们学校一班多少人?宋明说,五十多人。
几个老师上课?
平均三个老师一个班。
老师够吗?
老师不够,从小学抽过来一部分。
孩子,你想想,现在一个班五十人,只要三位老师,都没法保证。要是都换成老人,一人一张床,几个人一个护工,还不一定都只住三年,有可能住十年,三十年。你们有文化你们算算,那得盖多少养老院,需要多少护工?
现在的罚款原说是建养老院,现在都盖成学校了。上面连建学校的钱都没有,能有多少钱用来建养老院?
人呀,都会老的。可别瞎想着哪个会养你,到时不养你你找谁去?找村长?还是找镇长?还是找谁?镇长还不知道养他爹娘不养呢。
还得多养几个,老了干不动了好让儿女分担些。
唉,啥也不说了,咱老百姓命没那么金贵,也没那么娇病。只要有口气,有口饭吃,就能活下去。
大爷深深吸了口烟,又长长的吐了口气说,你们也不用给我们做工作了,这两天我和老伴就收拾收拾那房子,给他们吧。
那房子住了大半辈子,也皮老骨头疏了,现在要掀,也要让这房子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走。
可是,可是……韩如雪眼圈红了,嗫嚅着。
唉,孩子,没啥大不了的。呵呵,房子再多也不会叫爹。看着韩如雪要落泪的样子,他挤出一丝笑容宽慰着她。
又小声对她俩说,等我有了孙子,房子掀了可以重建,重建个大的,重建个二层小洋楼。哈哈。
他抬起竹节一样干瘦的手比划着,混浊的眼中放出一丝光芒。
几天后,随着拖拉机一阵吃力的吭哧声,老瓦房轰然倒塌。隔着腾空而起的灰尘,宋明看到院中摆着香案,蜡烛已被气流扑灭,香火似乎还透出一点微红。案前匍伏着两个身影,那是俊生的爹娘。她们就那么跪在那里,头伏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