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知意眉尾微挑,在心中暗暗道,最喜爱的棋——
她上前一步,抬手拈了一颗黑棋在手上,抬步转身就往杏花镇走,未回一尘的话,只道:“不用暗卫送了。”
一尘看着少了一颗黑棋的棋盒,再看看已经走出几步远的慕知意,一脸的困惑,阿婶也在看着慕知意,随后抬手在一尘身上锤了下:“你怎么让她走了,我要跟她玩!”
一尘:“……”
——
一尘带着阿婶回到山巅竹院时,裴清允正坐于竹亭下,冷白指节握刻刀,在佛肚竹上雕刻着什么。
一尘神色很是不安,走上前的脚步都放慢些许。
直到将手中的棋盒递上前,才战战兢兢道:“公子,黑棋少了一颗。”一尘也很是无奈,低声道:“被长乐郡主给拿走了。”
裴清允手上动作顿下,凤眸低垂,往棋盒上看了一眼,嗓音平和道:“可有说是为何?”一尘垂首,晃了晃脑袋:“没有。”
“什么郡主?”这时,竹院门前走进一道身着蓝衣的儒雅身影,手中竹笛来回摆弄,边往竹亭下走边道:“一尘啊!几日不见,你家公子的棋你都敢给弄丢了!”
一尘也正郁闷,听到来人如此言说,抬头悄悄看他一眼,不满道:“此事是我疏忽,可容公子,你上回拿我家公子的棋打野果子,更过分!”
提起这事,容隐不安的清了清嗓子,给一尘使个眼色,表示不再互相伤害,一尘见他家公子倒是无责怪他的意思,一边起身给他家公子添了杯早春新茶,一边问容隐:“容公子近来去何处了?”
容隐上前乐呵呵的在裴清允对面坐下,先是观了一眼他手中的雕刻之物,随后回一尘的话:“自然是去挣银子赎身了。”
一尘闻言呵呵笑了。
容隐是一位身无所牵以追踪探案谋生的江湖人士,不过,早在三年前,他就以五十两银子将自己卖给裴清允了。
容隐往嘴里塞了颗山核桃,随意打趣道:“适才山下那姑娘是谁,我怎么瞧着她有些不高兴,怎么,你惹人家了?”
容隐姿态悠闲,一副看热闹的语气。
裴清允将面前的一盒白棋推到他面前,语气平和:“恒阳侯府的长乐郡主。”容隐闻言,有一瞬的怔神,手中的山核桃也‘啪嗒’一声落在石桌上。
他急忙捡起,随后,掩饰情绪的接过裴清允递来的白棋,随意落了一子。
裴清允问他:“你认识?”
容隐急忙道:“不认识。”
裴清允薄唇勾笑,抬眸往容隐腰间看了眼,手中落下一棋:“腰间的荷包不错,有股女儿家身上的气息。”
容隐咬牙‘切’了声,手中棋子落下,一副无奈神色道:“我做生意是有原则的,绝不泄露主顾的私事。”
容隐虽是裴清允的人,在忙完裴清允交代的事后,他毕竟也是个江湖中人,会接上一些其他的生意。
毕竟,他想早点赎身。
慕知意这些日子花重金请的江湖人士,正是容隐。
裴清允知道容隐的‘原则’,也表示尊重,与容隐道:“她身上牵扯甚多,你为她做事,若有一日牵连到你,是死罪。”
容隐:“……”
容隐是个聪明人,这是原则与命的选择,他唇角勾笑,咬牙道:“我若是肯将我与长乐郡主的所有往来都告知于你,这死罪就没了?”
裴清允垂眸落棋,语气依旧平和:“自然,如此你便不再是为长乐郡主做事,而是暗藏在长乐郡主身边的细作!”
容隐:“……裴怀瑾!”
‘细作’二字让容隐在心里耻辱了一下,他剑眉微蹙,神色认真的问裴清允:“她一个姑娘家,能牵扯上什么事?对了,你不是让我去杏花镇将兵部左侍郎的女儿在此的消息传出去,难道是假的?”
话问出后,容隐也想明白了,兵部左侍郎的女儿在此是假,长乐郡主在此为真。山下丛林中的那些人,听到一尘的一句‘长乐郡主’人就走了。
如此说,她确实——有点可疑。
那夜在寿安寺的黑衣人如今正被关在禁军司,他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死士,虽用尽酷刑却依旧未开口。
只是那夜他与慕知意之间的可疑,让裴清允发现了一件事。
自年关后,上京城里常有女子失踪,且这些女子皆是朝中官员的子女,大理寺卿曾分析过这些失踪女子。
并未得出规律。
她们的父亲兄长在朝中为官,文官武官皆有,官员品级上可至正二品,下可至正八品,而且,样貌身形年龄都寻不到任何相似。
那夜,裴清允命人调来大理寺女子失踪案的卷宗,发现这些失踪女子的父兄要么是在朝中主张对匈奴作战的文官。
要么是曾上阵杀过敌的武官,就连军中一位不起眼副将的家人也有失踪。
敌国暗桩与女子失踪案,本是两桩案子,前者归枢密院负责,后者交由大理寺审查,如今来看,敌国暗桩与女子失踪案背后之人,是同一个。
只是他想不明白,敌国暗桩如何会对她一个姑娘家如此熟悉?寿安寺那夜,寺院确实灯火明亮,可毕竟是在夜间。
她当时位于佛堂正殿下的廊柱一侧,那里明显避光,若不是极为相熟之人,是不会在那种生死危急中还能认出她的。
枢密院曾不止一次抓获过敌国暗桩,他们那些人犹如暗夜鬼魅,行事隐秘,从不出现在天光下,就算他们背后之人与长乐郡主乃是至亲的关系。
也不太可能常会见到她。
而且,若是至亲,当不会让暗桩接触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