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世了?」
「去世三十年了。」伴隨著敘述,泰陽愈加激動。「他打算偷家裡的錢,然後和鍾雁私奔。家裡人發現了,把他抓了回來,關進放柴火的偏房,每隔一天讓我去送飯。我第三次進去的時候,發現他在裡面吊死了,用的是他自己的褲子。我現在也能聞到那一天的臭味。我看著我自己的哥哥,有一點舌尖從嘴裡探出來,下身光著,大腿上都是糞便。」
譚嘉爍用左手捂住嘴。她提醒自己,現在必須堅強。
不是對這個人產生同情的時候。
「然後,鍾雁就……」
「我不知道。她的家人,她的朋友,我一概不知。沒有人告訴我,自從哥哥上吊以後,我也不敢找人問。我說過,我們本來就不讀同一所學校,所以她立刻就從我生活里消失了。如果我了解更多,百分之百會告訴你,因為我不想再讓你有理由找我麻煩。你怎麼不說話了,小譚。是不是沒什麼要問的了?」
「你說的六中,是現在的市六中嗎?」
「是當時在鷂子街的市六中,初高中合校,現在已經撤銷或者遷移了,我不清楚。」
譚嘉爍嘆了口氣。
「我問完了。」
「滿意了吧?還給我。」
譚嘉爍往前走了兩步,停下了。她伸出腳掌,從泰陽之前沒注意到的黑暗中推出了一件祭拜用的小號燒紙桶。
「你做什麼?」
「我從來沒有答應過把本子還給你。我只說過,我會當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譚嘉爍掏出打火機,點燃了本子一角。泰陽衝上去。譚嘉爍撒手,本子垂直落入桶中。桶底已經事先噴了汽油,很快燃起火舌,照亮了譚嘉爍的半側身體。
「你瘋了!」
泰陽脫下外衣,要撲滅火焰,一抬手,把墨鏡撞掉了。這個舉動讓譚嘉爍吃了一驚,她趕緊上前當胸推了一把泰陽,把他推倒了,自己也因為用勁過猛而崴了一下腳踝,摔倒在地。泰陽掙扎著趕在譚嘉爍之前站起來了,譚嘉爍以為要挨打,趕緊用手掌撐著身體後退。但泰陽只是站在原地,弓著背,把手指插進頭髮里,扯掉了口罩,淚流滿面地高喊:
「這是我的人生啊——!」
泰陽是直接把外衣從頭頂扒出來的,翻過來的右手袖口卡住了手腕,現在不容易直接穿回去。難以言喻的仇恨和悲戚在他臉上交織,五官仿佛要容不下這衝破堤壩的情緒,他轉過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建築,穿不回去的外衣像另一個人的虛影,在背後緊隨著他。看不見人了,譚嘉爍卻還是能隱約聽見他的哭喊聲,也不知是不是幻聽。她站起來,看了看燒紙桶里的狀況。她特意做過功課,這是能保證不燒到自己,又不容易引發火災的最好辦法。
譚嘉爍轉過身,走出爛尾樓,把手掌平放在胸口上,感受心跳逐漸恢復,並且努力吸進鮮空氣。
胡一曼靠在牆邊,看著她。
「結束了?」
「結束了。」
「我聽見他大喊,想衝過去,但是發現沒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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