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拾月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在舌尖绕了个弯,愣是没能说出来。
若是被南疆的人瞧见这一幕,不知会有多张目结舌,这还是那位杀伐果断的冷面宁将军?
要知道如今的边疆,除了叶危止,就是她宁清歌最让人生惧,就连新兵蛋子见到她,也得双腿颤颤,不敢直视她面容。
如今倒好,这人单
膝跪在九殿下面前,装完惨又卖可怜,和个没有人要的流浪猫似的。
“这膏药很是管用,是我有一年意外中箭,伤势极为严重,若不是叶将军寻来名医为我拔箭养伤,不然……”
宁清歌苦笑了下,又故作轻松道:“这徐太医果真厉害,就是脾气怪得很,若不是前几回我帮了她一些小忙,还没办法要来这膏药。”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盛拾月哪能再拒绝,垂落的手无意识揪紧旁边的布,她往日被人伺候惯了,只是普普通通涂个药,有什么大不了?
只是、只是……。
她抬眼,以极快度窥了对面的宁清歌一眼,总觉得有些难为情。
那人一动不动,老老实实跪在地毯外,很是规矩的模样。
盛拾月这人吃软不吃硬,若是对方强势些,搬出一堆大道理,她不仅不会听,还能将人踹下马车,可要是像宁清歌这样……
而且她心中本就有愧,宁清歌本是为救她而来,她不感激报答对方也就罢了,还得想方设法拖延路程。
盛拾月抿了抿唇,最后挤出一声细弱蚊蝇的声音:“行、行吧。”
那人当即抬眼看向盛拾月,润亮的眼眸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意味,还以为是那家的小狗被允许上桌吃饭,又惊喜又小心翼翼。
看得盛拾月心中烦闷,忍不住踹到宁清歌膝上,力度不算重,只是表面装凶,实际主动将腿搁在对方大腿上。
忽然有风吹起,掀起层层翠绿,叶片拍打间,宛如风铃窸窣作响,惊起鸟雀。
宁清歌取出药膏,小心将裙摆拉扯往上。
盛拾月没有说话,偏头看向外头,随意垂落的丝被风吹起,露出红得滴血的耳垂,暴露了她此刻的羞怯。
军队依旧在往前,脚步声与马蹄声在一块,有些吵闹,空气依旧闷热,顺着车帘缝隙一点一点往里挤,角落里的冰鉴融化了大半,没有之前好用了。
不知道是不是药里添了薄荷,还是宁清歌的动作格外轻柔,所以不算太疼,起码没有让盛拾月疼得到处躲。
车厢里一时无声,只有盛拾月时不时的“嘶”声。
药膏从下往上,温凉指尖覆过肌理。
宁清歌眉头紧拧,之前只知道盛拾月娇气,却没想到会那么严重,整个大腿侧面,就没有一处好的,有些地方磨出水泡,又破裂开,不知该有多疼。
没有半点旁的心思,只觉得心里酸涩得很。
反倒是盛拾月先开口,语气生硬冒出一句:“你很不高兴吗?”
覆着膏药的指尖一顿,宁清歌的声音更柔,几乎像是叹息:“没有。”
“那为何皱着个眉头?”
有些人看似一直偏头瞧着外面,余光却落在对方身上。
宁清歌没有抬起头,依旧专注于涂药,动作轻得宛如点水,只道:“我心疼。”
这句话反倒有些平淡,没有什么起伏,好像理所应当一般。
盛拾月抿了抿唇,
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说从之前就不知道,硬邦邦拽出一个话题,又被人堵住。
那人却开口:“之前的行程还是不大妥当。”
盛拾月不由回头看她,有些疑惑。
宁清歌面色如常,只说:“原定的路程虽快,却容易被追兵猜到,不如绕些远路,更稳妥些。”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但却是在给盛拾月涂药后,即便是个傻子,也能察觉不对劲。
说话间,药已涂好,宁清歌没有多看,直接拉扯裙摆,盖住大半肌理。
宁清歌温声再道:“等明日这个时候,我再来为殿下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