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三日,都没有排沉栩通告。
墨埙再见云期,发觉他竟毫发无损,经年压抑的怨气终于爆发。
师兄弟再度动起手来,拳拳到肉,云期不得不还手,打得一个嘴角流血,一个单眼几乎睁不开。
在墨埙抽刀怒吼着“你到底凭什么”,即将真正伤害到云期时,一枚小石子落在了他额头上。就像是很多年前,赤灵阻止他发脾气那样。
“不…不可以……”
墨埙愣住,长刀没有斩落,诧异望着那些缥缈细沙渐渐汇聚成形,依稀化出少女轮廓。
赤灵未能重获肉体,却基本恢复了意识,不再被怨戾所困。她摸摸云期的头,告诉墨埙不可以伤害小竹子,千诀很需要他,要听从、也要尊重千诀的选择。
她说话时,有很多声音和她重迭着,有人语,还有云期听不懂的神语。
云期方才知晓,自己暗自奉为神明的“同门”,的确都来自于天。
师父拥有纯净的娲皇血脉,在上神中也算绝对强者。在盘古、女娲、伏羲这些创世大神陆续隐于天地后,所有娲皇灵女都追随于她,将她所说的奉为圭臬。
云期那些“师姐”,大多像赤灵那样,是娲皇灵女。而为数不多的“师兄”,像墨陨,基本都为补天石所化,是灵女们的侍从。
还有一小部分“师门中人”,是认同师父看法,不愿继续留在天界仙神。
开天辟地之后,清气上升,浊气下降。
因浊气性质暴烈,更容易承载浊气的魔族,也会求稳,将清气作为法力之源。但清气终究是有限的,神族指责魔族贪婪,魔则认为神太自私,最终引发了初次的大战。
人多势众、聚敛颇丰,却难以利用浊气的神族,在持久拉扯中,失去了绝对优势。
浊气精元正式汇聚,魔族不顾爆体也要反扑,神族竟逐渐落于下风!
上神们终于坐不住了,商讨出来一个办法——强行抽出一丝浊气精元封印,令它再也无法完整,限制魔族实力膨胀。
而这场封印,需要一个容器。
它必须是绝对中庸的,要坚不可摧,要在死生之间,更要足够“空”,难以利用清气、也无法吸收浊气。
墨埙自请成为牺牲。
他自身条件和要求很接近,坚硬无匹,是五色石中最罕见的墨玉,由女娲大神点化而成,本身就不算有生命。
封印仪式在即,那些上神们,却又以己度人,认为墨埙不够“空”,一旦获得浊气精元加持,难保不会反水。
当然,还有一层更深的原因。石卫只听令于灵女,其他上神并不愿坐视娲皇一脉实力大增。
师父便提出,五色石之外,女娲大神还曾选中一种“无色之石”,只是未及炼化,天已补成。
给她点时间,她会找到。
可天地间哪有什么“无色石”?
她只是厌恶这些高高在上的嘴脸,更不愿自己最忠诚的石卫,为保神族安逸,平白成为牺牲。
她撑着伞,抵御浊气侵扰,开始漫无目的地在世间游走,目睹生灵涂炭、山河破碎,更加厌战。
神明明也可以利用浊气,只是困难,也有风险、有代价。早有一些不喜争抢的仙神离开族群,神便将沾染过浊气、生了心火的“背叛者”开除出同类,称为修罗。
哪怕神魔各退一步,都少聚敛些清气,也不至于是如今景象。那些经天纬地的上神,都离真正的“世间”太远了,再拖些时日,他们总该做出让步。
可惜她高估了其他上神,既得的利益,只要拿得少些,便是蒙受损失……
战况愈演愈烈,火山也有喷发的趋势,上神们开始催促,再找不到“无色石”,便要墨埙。
也正是在这时,她很意外地,遇到一个不错的替代品。
那是个女娲大神捏的泥巴种,用一小片竹简作为心,是绝对的中庸,可惜非常脆弱。
这个缺陷倒容易弥补,注入几滴娲族神血加持,便能暂时封印住浊气。
献祭一个小小的泥巴种,就能换得神族胜利、天下太平,怎么听都是最理性的选择。
娲皇血脉唯独杀不死人,她便跟上他,等待心跳停止的那一瞬间。他非常弱小,在这样的乱世里颠沛,总归是要死的。
没过多久,他就不知为何,躺在那里不能动弹。
漫长战争中,清浊气混乱,气候变得极端,大地龟裂,许多水流都断了。这只小生灵身上也没有足以御寒的衣物,这样躺下去,最多等到日落,温度骤降,他便会冻死。
她在那里静静地等。
小小的人就那样,一直呆呆望着天,发现她很久都没离开,还问她在等什么?
没想到这家伙会搭话……
她人语说不流畅,也不会撒谎,只能模糊又生硬地示意——他心跳还没停。
他望着西垂的日头,苦笑:“第一次见快要死的人?”
她决定不回话了。
过上一会,他居然又问:“有吃的吗?我很饿。”
这算是一个祈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