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单沾了血,他把被赵乾朗的血弄脏的床单换了,折腾半宿,他们终于躺到同一张床上,但却是同床异梦,要不是赵乾朗的链子长度不够他去客房睡,他铁定是不愿意跟宋景睡同一张床的。
灯关了,双人床中间空出一臂距离,宋景睁着眼睛听着窗外偶尔的烟花绽放声响,一点睡意都没有。
这一天生太多事情,他的神经依旧紧绷着,扭过脸,看到黑暗中赵乾朗侧脸硬朗的线条,更觉心乱如麻。
手机叮咚叮咚,间歇性地震动。
是有人来新年祝福,大学的室友同学、旧同事、粟伍沈医生……他本没有心思回复,然而这一年太不平凡了,很多老同学旧同事的问候既是祝福,也是确认平安与否,不回复惹人担心,他于是便一条条回复。
但对面的祝贺词五花八门,他只会单调的新年快乐,祝福平安健康。
回复完放下手机,后知后觉,他跟赵乾朗都没有祝福彼此。
往年赵乾朗对他的祝福语那么多,像是要把世间所有的美好都献给他,今年却只给他看冷硬的侧脸。
这个新年,是他们过得最没有年味的一个新年了。
“赵乾朗,”他喊了一声,“那不是你的真心话,对不对?”
赵乾朗翻个身,连侧脸都不肯给他瞧了。
新年第一个夜晚,宋景失眠,睁眼到天亮。
赵乾朗一直也没睡,听着他的动静,后半夜,他终于还是因为伤重体力不支睡着了。
这一觉赵乾朗睡得很沉,甚至还做了梦。
畸变体一般是没有梦境的,原生种做梦就更罕有了,但他这晚还真的做梦了。
他梦见他第一次遇见宋景时的情景。
也是一个除夕夜,他刚苏醒,虚弱得想去打野食,到近郊就晕了,十三四岁的少年把晕在半路上的他捡回去。
少年宋景瘦骨嶙峋,分享给他一碗热气腾腾的年夜饭,饭里舀了满满的鸡肉。
他的声音哑哑的:“吃吧,我看你饿得脸都白了。”
他一般苏醒的时候不吃人类的食物,说实话那时候比较想吃掉少年宋景,但宋景实在没几两肉,加上他那会儿没什么力气,于是他看见自己的手,不,是爪,长着斑斑点点的黑色鳞甲的爪子接过那个碗,拿过筷子。
吃了口鸡肉,然后呸地吐了出来。
少年宋景说:“很难吃吗?这个是病死的鸡,摊主便宜卖了,我就买了。”
他也吃了一口,也跟着皱了皱眉头说:“是有点难吃,病死的鸡味道不好。”
本来宋景一个人过年,就打算吃一个菜就行了,但是看他吃不惯病鸡,于是就再给他炒了个菜芯。
菜芯端上来后,他吃了一根差点又给吐了,这下他知道不是病鸡味道不好,而是这个人类不会做饭了,他没见过这么不会做饭的人类,鸡肉又腥又老又咸,菜芯咸到苦酸,难吃得他想摔碗走人。
少年宋景浑然不觉,还给他夹菜。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怒气冲冲,差点生吃了宋景。
宋景吃根菜芯,给他夹一根,然后对他咧开一个笑:“我还以为今年要自己一个人过年了呢,没想到会遇到你,祝你新年快乐。”
“你会说话吗?能对我说一句新年快乐吗?”
后来他自己有没有回一句新年快乐,他忘了。
他没有把宋景吃掉,吃完饭之后他就离开了那间平房,连招呼都没打。
再到后来,他成为了赵乾朗,忘掉了这段记忆,倒是陪宋景过了很多个除夕夜,他成为了厨艺很棒的人类,也不再让宋景下厨。
再次醒过来,屋里静悄悄,床侧已经没有人,透过窗帘,能够看得到已经日上三竿了。
被摆正了的床头柜上放着牛奶、热过的包点,以及几盒自热食,上面放着一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