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显维转了一圈,确认无危险,才将顾逸亭姐等人请下马车。
二叔公搓揉朦胧睡眼,拉住搀扶他下车的钱俞,继而笑望顾逸亭,夸赞道:“阿维一表人材又孝顺!和我家亭亭果然很般配!”
……不过半天工夫,又认错?
除了当事人,闻者无不憋笑,抖得如筛糠似的。
顾逸亭涨红了脸,抬手扶额,无言以对。
钱俞尴尬万分,感受宋显维的眼神如凌厉飞刀激射而来,内心剩下唯一念头——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夜月勾勒连绵起伏的山陵,勾勒客舍高低错落的屋檐。
随着夜色深浓,熏人欲醉的酒香渗透至前后院,也飘入了树上二人的鼻息中。
钱俞皱眉道:“顾七爷如此好酒,这一路……怕要出岔子。”
宋显维默然。
起初,他见顾仲连人模狗样,却在四婶堵顾逸亭时一声不吭,直到尘埃落定,才说了两句不痛不痒之言,心下对此人甚是鄙夷。
此刻,顾仲连奉命护送老人、寡妇、弱女和小少年,居然喝得半醉,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这一刻,宋显维无比庆幸自己跟来了。
但愿海外势力,别太快发觉他的小伎俩。
“殿下,咱们真要带上这一大帮人上京?”
“先过了广南东路再说,”宋显维嗓音闷闷的,“积聚在我阳跷脉上的毒,积聚越久,易落下病根。进入江西后,我和阿竺改道东行,跑一趟仙霞岭,请师父助我;你留下,必要时,持令牌调人来护着。”
他年幼随霍家兄弟习武,纯属贪玩。
后来正儿八经学艺,便去寻霍家兄弟的师父傅青时。
傅青时因其身份之故,收他为徒,并在他在外游历时随行指点。
而今出了状况,宋显维率先想到的还是这位恩师。
忆及早年习武,宋显维免不了记起共同成长、出生入死的一群部下,尤其是刚离世不久的袁峻。
“当初,阿峻奉命北行前,还开玩笑说,你和阿竺分别化名为阿金阿木,换作是他,定然得叫‘阿土’……”
可惜,人没了。
钱俞苦笑:“若非您的毒未除,属下早就请命彻查此事。当然,您交给阿泓也对,毕竟是他的人先觉察。”
回想月下千里雪场的壮丽,宋显维喃喃发问:“还记得,咱们初次离京,前往蓟关的情景么?”
钱俞脑中则是不一样的场景:“记得,您银袍迎风,意气风发。圣上那会儿还是长公主,亲来相送……她反复叮嘱我们六个人,一定要好好护着您,殊不知,您冲得比任何人都猛。”
宋显维听他说起“六个人”,心中怆然。
那人走了一人,而今也缺了袁峻。
“遥想昔年在北境,咱们被诺玛族突袭,困在祁城,是阿峻和阿昆声东击西,生擒诺玛族的四王子,解了那一围,少年英雄,何等壮烈激扬!只可惜,折损阿岷那一队……”
“殿下,路岷好大喜功,擅自孤军深入,错不在阿峻的指挥,更与您无半点干系,您何苦耿耿于怀至今?”钱俞提起往事,有种怒其不争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