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告诉你。”董岩说。
“我马上就要给你当替死鬼了。你不至于连我为什么死都不告诉我吧。”
“我真
不能告诉你,”董岩说了这句,停顿了一下,“这是组织秘密,请你理解。你还是说说怎么帮我吧。”
“以后这个保险箱你们不能再用了,太危险。把存取保险箱的私章给我,”明台说,“你直接上二楼,楼上有一个洗手间,你自己设法出去,把礼帽留在桌子上。”
董岩说了声:“谢谢。”他站起来,故意大声地问服务生洗手间在哪里,服务生赶紧告诉他在二楼左侧。
跟进餐厅的特务阿三刚刚坐下,他狐疑地看了看董岩和明台,但是他忍住了。因为他听见明台大声地叫服务生,说要点餐。
董岩则把大衣和礼帽都搁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独自上二楼洗手间去了。
明台点了几个菜,掏出香烟来抽,他很清楚,自己今天就是一块明靶子,必须面对76号的凶神恶鬼。
只要自己圆了谎,大姐就可高枕无忧。至于明楼和阿诚,他们保护明镜自有他们的目的。
突然,冠生园的门被推开了。明台看见了最危险的敌人汪曼春。
汪曼春来势汹汹,可惜晚到一步。她看到明台的一刹那,满脸错愕,目瞪口呆。而明台的演技更加精湛,他看上去比汪曼春还要惊愕百倍。
一群特务护驾似的涌入冠生园。几名服务生当即吓得手脚酸软,被特务们控制起来;餐厅里的几名食客也是被弄得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汪曼春的突然闯入,令特务阿三一下反应
过来,他沿着楼梯全速奔跑,直奔男洗手间。当特务阿三举着枪冲进男洗手间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所有的隔间都是空的,男洗手间根本就空无一人。
他看见男厕所的窗户大开,他跑到窗前,伸头一看,顺着窗下去就是一片草坪。
“上当了。”阿三骂了一句,提着枪就冲回冠生园的餐厅里。
“他跳下去了,汪处。”阿三大声咒骂着,从楼上跑下来。他想着,幸亏餐厅里还有一个人在,否则真是前功尽弃,白忙活一场。
“谁,谁跑了?他?他居然跑了?他偷了我的钱!”明台一脸愤慨,自己先嚷嚷着站起来。
“坐下。”汪曼春冷然大喝一声。
明台一副天真委屈样,带着大惑不解的神情看着汪曼春,说:“曼春姐。”
“坐下!”汪曼春一声断喝。明台被吓得朝后打了个趔趄,一个没坐稳,差点没给她跪下。
明台顿时手足无措,眼眶里立即就蓄了泪花。
汪曼春看了,恨又不是,气也不是,怜更不是,她就纳了闷了,明台这种富贵公子怎么会跟重庆分子,甚至是“共党”挂上钩?
绝对不可能啊。
“跟你一起的那个人是谁?”汪曼春黑着一张脸问。
“我不知道。”明台表现得很懦弱。
“不知道你还跟他在一起?”
“我跟他在一间射击俱乐部认识的,他说他姓刘,家里是做生猪生意的。”
汪曼春继续问:“你刚才说,这个姓刘的
偷了你的钱,跑了,是怎么回事?”
明台低着头,扳着自己的手指,咬着嘴唇说:“我叫他去上海银行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明台不说话了。
汪曼春说:“明少爷,你是不是打算换一个地方对我说真话?”
特务阿三早看不惯这种软骨头的公子哥了,他冲上来说:“汪处,我们甭跟他废话,直接带走……”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明台一下就双手紧紧握住汪曼春的手腕,哀求地说:“曼春姐,您饶了我这一次吧。千万别告诉我大哥,我大哥要是知道我偷开姐姐的保险箱,他一定会打死我的。曼春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曼春姐,我要不是闹亏空闹得厉害,怎么敢去偷家里的钱呢?”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取,偏要雇一个人去帮你取呢?”
“我怕我大哥会去银行调查,保险箱少了东西,他肯定会亲自去问询的。我大哥要知道是我拿的,他一定剥了我的皮。”
“你活该!”
汪曼春从明台的叙述中,基本理清了故事原委。
明台花天酒地乱花钱,闹了亏空,想着填补,自己雇人去偷开明镜的保险箱,谁知所托非人,那人贪图钱财,半道上跑了。
明台的故事简直滴水不漏。
汪曼春的眼睛盯着明台的眼睛,她心想,他要不就是一个天生的好演员,她汪曼春的死敌兼劲敌;要不就是一个有待教训的小孩子,她汪曼春将来的小叔子。
她
盯着他,一刻也不放松。
如果明台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就未免太巧了。“孤狼”提供的情报,231号保险箱是共产党的经费库,自己派人盯了这么久,好容易有条鱼儿咬了钩,居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按理说,明台偷拿他姐姐的钱物,并不犯国法,自己没理由定他的罪。他在她面前又是哀求,又是流眼泪,这种人,这样的废物,窝囊废,连明楼的一根手指头都够不到。要说这小家伙是个特工,实在是匪夷所思。
但是,自己撒网捕鱼,一切人力都用尽了,没理由网了条鱼还得紧赶着放生吧?
“不准哭!”她实在是看不惯一个英俊的大男孩在自己面前吓得六神无主、狂抹眼泪的糟心样。
明台忍住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