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起来有些像嘲讽,秦霁不知是不是自己有些心虚的缘故。
这次她没病,是装出来的。
她将衣袖攥得更紧,往后退了一步。
“我困了。”
*
隔日,司未清醒后,经过短短一瞬的犹豫,很快便对陆迢坦白了秦霁问的是什么。
那两人也因此彻底凉了下去。
各自的心思已经坦呈在彼此眼前,继续装模作样只会显得多余又可笑。
几日下来,秦霁和陆迢说的话加在一起都是屈指可数。
赵望数了数,“五句。”
司未又数了一遍,把他的手指掰下一个,“四句,姑娘今早的那句‘不去’是对我说的。”
赵望叹一口气,“你天天在姑娘身边好歹劝劝她,大爷有什么不好呢?”
司未白他一眼,抬脚踹了过去,“你这么出息,怎么不去找个好女人入赘吃软饭。”
赵望一个闪身躲开,讨饶地笑,“我这不是也在跟着大爷吃饭么,好好好,不跟你说了。”
*
晚间,书房。
陆迢提笔,在济州的地图上批了几处,其中有两处早就圈出,是城郊的两座山。
从茶馆带来的胭脂,是白墨兄长因济州黑矿一事失踪之前,留在此地所制贩的最后一批胭脂。
上回秦霁说到红蓝草的习性,给他提了个醒。济州城郊有十余座山,背阳而阴冷的山却屈指可数。
合条件的正是地图上圈出的这两座山。
它们在地图上邻着济州城郊不过半截指头长短,可由于它们前面各挡了一座高山,要过去得花上足足两日。
这几日他停了城中的线索,差人分头去了这两座山,其中一座果然有异。
暗卫来信,道去那里的路上有不少装扮过的探子,连沿途的山匪亦像是探子所装。
城外探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甚而,他们在济州探到这个地步也已经足够。
陆迢提着笔,毫尖积重的墨汁坠在纸上,将那处的勾画全部混为一个黑点。
索性弃了笔,这回直接拿起了那个引他失神多次的匣子。
赵望站在下边奇怪不已。
这匣子里面不就是一个镦么?
矛戟这类长兵,柄末都得套上一个,州衙里有此物并不奇怪。可大爷却背着人将其捡了起来,慎之又慎地放着,到书房后不知因它失了几回神。
半晌,陆迢将匣子盖好,“说吧。”
赵望抱拳,道:“三爷,卫霖在胭脂阁中还发现了一个可疑之人,若要查,他需当面向您禀明详情。”
卫霖这个人胆大心细,是陆迢手下最稳的探子。
他想要见面?
陆迢又一次打开手中的长匣,垂眼端详。
里面装的铁镦,外圈有道代表官制的印痕。朝中因军需而锻造的长兵,因着批次年份不同,印痕也有不同。
然而这些不同也有规律可循,陆迢看过今日铁镦外围的印痕。
一横一竖,正是去年,由秦霁她父亲督造出来的那批兵器上应当刻有的痕迹。
若是论起有何事能叫卫霖谨慎至此地步,想必只有这件。
陆迢默然不语,掌中握着的长匣在这期间一时轻一时重,叫他怎么都拿捏不稳。
沉吟许久,他起身道:“应了卫霖。”
出了书房,已是月上中天,赵望垂着头,将早就备好的烛灯递向旁边这人。
陆迢走到漆黑一片的听雨堂外,稍站了一会儿,方才推门进去。
这几夜从他进房到躺下,再到隔天起来,床上的另一个人一直都是一个姿势——睡在里侧,背对着他。
今夜亦无另外,陆迢翻手掀开被子,沉默着上了床。
夜深,一只乌鸦扑腾着在窗橼落下脚,一声凄厉地呕叫后又扑腾着飞远。
秦霁慢慢睁了眼,总觉后背有些发热。
她撑起手肘,想再往里侧挪,然而才抬颈,头皮便有一处传来了尖锐的刺痛。
秦霁躺了回来。
等了小会儿,没听见身旁有动静,她慢慢转过身,见陆迢与她隔了一尺宽,稍放下心。
她的头发太长,常被压住,不觉得是这人刻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