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闻陛下圣体微恙,特来探望……”
三位内阁辅臣联袂到了朝华苑的消息鸡狗猫鼠几个大太监早在他们进西苑的时候就知道了,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在案前看奏本的昭德帝,一鸡点点头,二狗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司礼监秉笔二狗见过几位阁老,皇爷已经气了一整天了,到此时才愿意说两句话,几位阁老手里可有什么好消息?”
好消息?今年风调雨顺,只在六月的时候淮北一带有点涝情,各处丰收,仓廪充盈,这样的好消息每天都有,未必能让陛下展颜。
更何况陛下生得这几重气里有一重就是言官们反对陛下修西苑,再因为税收让陛下想起来可得了?
见几位内阁都沉默,二狗轻叹了口气:“不瞒几位阁老,陛下今日一共只说了不到十句话,再过几日,那陈守章可就要被押解进京了。”
言下之意,如果不能让他们的陛下消气,那就只能让陈守章的血和命来给陛下泻火了。
所有人都看向李从渊,此人多谋善断,又给陛下做过太子少师,自从前任首辅刘绅被昭德帝罢职回家,内阁中就隐隐以他为首。
李从渊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众人无声叹息。
“你们可想过请宫里的娘娘来伴驾?”
二狗苦笑:“我们几个早就商量过几次,可谁也不敢跟皇爷开这个口……皇爷受伤的事儿至今还瞒着后宫呢。”
不一会儿,三猫带着成摞的奏折也出来了。
“这些都是皇爷已经亲自批过的折子。”
三猫把“亲自”两个字说得很重。
看着两摞二尺高的折子,几位辅臣颇为惊骇。
一日未见,陛下怎能勤勉至此?
难道说陛下之所以闷不做声,竟然是已经把心火都倾泻在了这些奏折之中?
几个内阁辅臣看了,竟然不敢去接。
这、这、这些奏折里面,藏了几个御笔朱批的“杀”?
——
殿内,披着昭德帝皮囊的沈时晴终于放下了笔。
一整天,她看了不计其数的奏折,有新的也有旧的,一来是熟悉朝臣、时事,二来是仿着昭德帝的朱批学他的行事语气。
昭德帝行事放纵,对大臣的奏折也极为随意,大多只是圈圈点点,偶尔几本写了要紧事的,他的朱批也都十分……不拘小节。
在看过了几个红彤彤的“滚”之后,沈时晴只能对自己说她好歹已经学到了几分精髓。
又看了一眼自己刚批完的奏折,沈时晴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也幸好现在天下还算太平,她在这身子里暂时当了个太平皇帝,还是个骄纵不驯的太平皇帝。
移魂之事惊世骇俗,她早上睁眼就被眼前的陌生幔帐吓了一跳,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高大男子的时候她更是觉得自己做了个怪梦。好在,在安宁伯府的七年将她的性子打磨得镇定平和,就算惊慌也没有失态尖叫出声。
听见了外面有细微响动,她就帐中闭目装睡,听着几个人掐着嗓子低语,她才知道了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皇帝,还是正在暴怒之中的皇帝。
索性,她就利用了这一点,假作余怒未消先独处了许久。
独处的时候,她一边临摹皇帝的字迹,一边思索应该如何活下去。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每日照顾皇帝起居,对皇帝身边的一切琐碎定是了如指掌,她生怕自己出了差池,连话都不敢说。
她是家中独女,她那个学贯古今的爹恨不能把一身本事都教给自己的女儿,未出嫁的时候,沈时晴也能靠了解朝中动向,幸得如此,虽然被关了七年,她也不至于连奏折都看不懂。
有了看懂奏折的本事,又能模仿旁人笔迹,沈时晴心中因此安定下来,又开始思量其他。
第一步,她大着胆子让太监们进来伺候,看见这些太监战战兢兢地样子,她突然意识到,也许扮演一个皇帝比她想象中容易得多。
因为她是一个“皇帝”。
她是皇帝,所以她无需看别人的脸色,别人要端详她的喜怒行事。
她闷声不吭,是别人要战战兢兢。
她稍有言语,是别人得赔笑奉承。
她是皇帝,所以她也不必过于担心自己的举止和“从前”有何不同。
“只要我随性而为不作出女子之态,就算和从前不同,谁敢质疑当今陛下不是陛下呢?”又看了一眼朱批上与昭德帝可谓是一模一样的“滚”字,沈时晴在心中问自己。
这宫苑内的太监们当然是不敢的。
至于宫苑之外……沈时晴正打算试试。
“外面还有谁在候着?”
听见陛下突然说话,旁边伺候的一鸡连忙说:
“几位内阁大学士都曾想探望皇爷,等到了申时两刻才走的,现在外面只有监察御史姚迁。”
说话的时候,一鸡小心看了看陛下的脸色。
监察御史姚迁,正是此次带头反对陛下修整西苑的言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