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原本就心虚,被凌溯和和气气地问了两句,彻底吓得没了主意,竹筒倒豆子地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股脑说了出来。
他叫吴理,在某个知名的私立心理咨询机构做助手,负责梦境相关事件处理,是受到委托跟着导师来的这个梦域。
任务本身非常简单,他们只是进入这家旅店,找到了迷失在其中的当事人带出去,就顺利完成了委托。
问题出现在两个星期之后。
委托方再次登门,表示被解救的当事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最初被解救回来的时候,当事人的状况甚至比预料得还好,让家人在松了口气之余,甚至感到有些惊喜。
那是个即将研究生毕业的男生,不仅没有因为梦域迷失而影响现实,反而比迷失前更刻苦专心。整天泡在实验室里,许久一筹莫展的毕业论文也逐渐开始有了眉目。
同时,他和身边的人相处起来也一改之前的局促紧张,变得大方从容、谈吐自如,在同学中迅成了受所有人欢迎的那一个。
但这样的光景只持续了不到两星期,和当事人一个宿舍的同学就现了异样。
当事人变得越来越抗拒睡眠,每次入睡之后都会在很短时间内一身冷汗地惊醒。
如果这时候有人在他身边,当事人就会将对方惊恐地扯住,不断语无伦次地重复声称自己“被困住了”、“出了问题”。
可当身边的人再要问清楚时,当事人却又会毫无预兆地一头栽倒陷入昏睡,不论怎么都无法叫醒。
而每次一到第二天早上,当事人醒来后就又会恢复正常,并且都对其他人所说的情况一无所知,只认为自己是安安稳稳地睡了一整夜。
家人原以为是在梦域中迷失导致的心理阴影,就替当事人请了假,把他接回去休养,可情况却变得一天比一天严重。
当事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混乱,他随时都可能忽然扯住身旁的人急声求救,可下一秒却又正常得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对自己说过的话矢口否认。
他经常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只是埋头看那些专业方向的书籍,在电脑上一写论文就写到深夜。
可有天晚上,当事人的父亲实在不放心,趁当事人睡着后悄悄打开他的电脑,却现足有几万字的论文竟然通篇都是毫无逻辑的乱序文字。
凌溯放开挟制,手术刀悄无声息滑进袖口。
这个叫吴理的青年的确受过相关训练,也不像是刚来这个旅店。
即使在这样惊慌失措的状态下,他依然尽力遵守了保持安静的准则,讲述的声音始终压得低不可闻。
“我我的导师重新对他进行了催眠,现当事人的状况的确有些奇怪。”
吴理低声道“正常人在潜意识中,的确也会有被长期压抑隐藏的部分,这部分可能会独立出来我们是做认知神经科学的,不太接触精神分析那一套,但这点谁也不能否认。”
“我不是人本主义,直接说就行。”凌溯打断道,“潜意识里的另一个自我。”
吴理长舒了口气,连连点头“那就好等等,你也也是心理学专业的”
凌溯好奇“不像”
吴理干咽了下,他不太理解一个搞心理的为什么会对着人玩手术刀,但也不敢问,只是僵硬摇头道“不,不是。我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来。”
知道了对方也是同行,吴理总算稍稍镇定下来,小声打听“你们也干这行是其他委托人找来的吗”
凌溯不置可否,屈指敲了敲膝盖“你知道有多少人来”
“四五个专业梦境处理机构吧”吴理想了想,“这件事在圈子里传得挺广,后来又有几个类似情况的当事人,他们都在梦里来了同一家旅店。”
到了这一步,局面就不再是原本的任务委托那么简单了。
梦境异变生到现在,有关哪种专业更适合从事梦境处理的争论依然不休。
有像他们这种业内知名的顶级心理咨询机构,也有私家侦探事务所,甚至还有像不久之前刚被查封那种非正规的行为矫正中心。
由于切入角度不同,每个专业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项。即使是心理学专业内部,还要细分成几个常年井水不犯河水的学派,彼此之间都未必肯承认对方的结论和治疗手段。
一群专业人士被迫聚在一起,自然也隐隐有了较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