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婧怡依然保持着微笑,但她换了个话题:“表姑,你家燕娜的老公比她大了十七岁吧?”
“是啊,年龄大点怎么了?年龄大了会疼人,他对我们家燕娜可好了。”表姑一脸的得意。
林婧怡依然和风细雨:“是,年龄大会疼人,年龄大也精明,对自己的财产尤其谨慎。我记得当时燕娜还咨询过婚前协议的事,你家女婿拟的合同那叫一个专业,比我这当律师的还滴水不漏呢!”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您家女婿跟您女儿燕娜离婚的话,燕娜是一毛钱也拿不到的。我当时就劝她了,可她说她肚子里已经怀了孩子,不信他不对她好。”
表姑讪讪地笑了笑:“我家女婿老实人,又不会出去花天酒地,我们家燕娜自然不会跟他离婚的,你倒不用操这个闲心。”
林婧怡立马表示赞同:“是,是,是。快五十岁的老实人应该不大会出去花天酒地了。大家都是亲戚,都是一片好心嘛,还请表姑见谅。”
表姑被林婧怡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林晓感激地看着林婧怡,生硬地说了句:“谢谢姐~姐”。
能让林晓这位嘴犟王者服软,林婧怡还是颇有成就感的,她故意换成了逗小朋友的甜腻嗓音:“不客气的呀,我的好妹妹!”
林晓一下子就被逗笑,林婧怡也笑得更灿烂了些。
成年后的堂姐妹不再剑拔弩张,转而变得客气、友善,但林晓对林婧怡的情感或者说是情绪,一直都很复杂,既羡慕又钦佩,却也真厌恶,因为林婧怡的无懈可击让她显得相形见绌。
林婧怡二十八岁那年,凭实力成为了她们律所最年轻的合伙人,无论是事业成就还是社会地位都更上一层楼。
林晓以为林婧怡会一直牢牢地掌握着她的人生,风光无限地过一生。
然而,意外总是突如其来。
命运的恶意
林婧怡刚过完三十岁生日,因为低血糖不慎摔倒,导致头部受到重创被紧急送往医院。
经过连日的紧张抢救,医生们竭尽全力,保住了林婧怡的生命,但她因为脑干受损陷入昏迷,也就是俗称的植物人状态。
医师宣布的诊断,像是一记重锤,捶懵了林晓的脑子,她想不明白那个在月子中心边给孩子喂母乳,边拿着录音笔录入协议大纲的女强人怎么就倒下了?
为什么一个事业、人生都正处顶峰的女强人,怎么就变成植物人了?
更何况,她是林婧怡,是那个从小就拿了女主角剧本的人啊!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啊!”哪怕林晓亲眼见到林婧怡悄无声息地躺在病床上,都没有半点真实感,却也深深地感受到了命运的恶意。
林婧怡出事后,堂姐夫甄楚生就事事亲力亲为,甚至辞去了某机构办公室副秘书长的职务,找了份能在家兼职的工作,只为了更好地照看林婧怡,把所有知情人都感动得啧啧称赞。
伯母体谅女婿不容易,就把孙女甄好接回家亲自照料;伯父也没敢停歇,又返聘到一所职校继续上班。
林晓知道什么话都不能真正安慰到伯伯、伯母,她只能学着林婧怡逢年过节给伯伯,伯母送礼,平时也常找伯母聊聊家产,空了就过去陪陪甄好。
伯母有时会劝林晓不用跑那么勤,毕竟她工作也忙,跑来跑去怪辛苦的。
可林晓却总说她跟林婧怡是堂姐妹,本就该相互帮忙,相互托举的嘛,说得像林婧怡还会醒过来一样。
伯母知道她是一片真心,慢慢地,也就由着她了。
林婧怡在护理床上一躺就是三年。
大多数时候,林婧怡都像一具任人摆布的玩偶,安静又乖巧,但平时也会有些无意识地肢体抽动,偶尔还会打喷嚏。
在林婧怡成为植物人之前,林晓以为植物人就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一直保持睡眠状态,只要手指动了,流眼泪了就是要彻底清醒了。
其实所谓植物人是会睁开眼睛也会有各种小动作的,只是他们的躯体似乎脱离了意识的掌控。
林婧怡出事前是个大忙人,林晓也仅限于逢年过节,亲戚聚会时跟她往来。可林婧怡出事后,林晓不知怎么地,会忍不住去探望她,还跟着理疗师学会了一些按|摩护理手法。
但林晓对林婧怡的情感依然很复杂,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同情她,还是在畏惧命运的无常。
每次去看望林婧怡,堂姐夫甄楚生都会感激地冲她笑笑,然后默默走开,去书房,或下楼去散个步什么的。
一开始林晓只是学着理疗师教她的手法,一言不发地帮林婧怡翻身、按|摩,活动关节。
往往只剩她们俩人的房间静谧又诡异。
后来林晓就自顾自地跟林婧怡说起话来,她会告诉林婧怡:“明明我跟黎近用一样的洗发水和沐浴露,但他的气味就是特别好闻;有时他出差了,我就枕他的枕头,这样更容易睡着。”
“黎近真的是差生文具多,家里的锅碗瓢盆都可以拿出来开店了!我有时都怀疑是不是因为他选的餐盘和菜式适配度高,摆盘好看,所以吃起来更好吃?”
“公公婆婆本来打算把他们家一楼连带花园拆了重建的,可黎近不让,就因为我夸过园子里那几棵木本绣球长得格外清雅。”
“昨天我被黎近吻到浑身发麻的时候,我突然就生气了!因为他太会了,他肯定这样吻过冯琳!”
“黎近前同事骑摩托车出事故,差点人没了;黎近听闻消息后,立刻低价卖掉了自己珍爱的摩托车。明明是他自己胆小怕死,还借口要健健康康地陪我到老,绝不能少胳膊断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