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一定要管呢?”
虞泽怒极反笑,“你倒是说说你能怎么管我?嗯?”
文照道:“我可以去向陛下告状。”
“你!”
眼见虞泽真要发火,文照立即改口:“我也不是不可以装作不知道,但是虞常侍,我有个条件。”
虞泽冷笑,“好小子,你打从一开始就在这儿等着我呢吧?说,什么事?”
文照笑道:“对于虞常侍而言简单得很,就是会掉些颜面。”
“那你还敢说简单得很?”
“虞常侍,对于咱们这样的人来说,用些许所谓脸面换取实实在在的利益,简直是无本买卖,不是么?”文照漫不经心地道。
虞泽眯眼看了她一会儿,“文照,你若净身进宫,只怕我这位置迟早得让给你。”
文照哈哈一笑,连连摆手,“虞常侍,你的位置留着给你自己吧,在下还是另谋高就的好。”她顾自向前走去,忽而回头淡淡叮嘱道:“对了,你出手小心着点,别反过来被周梧弄死。”
虞泽嗤声道:“你还有心思管我,先顾好自己吧,之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正如虞泽所言,文照、周棠、马燕等人返京的消息瞬间引爆了整个洛京,翌日的朝会之上更是吵得不可开交,若非姜望有先见之明,提前调了御林军在殿外镇守,只怕三方官员早已撩起袖子打了个昏天黑地。
到底是周梧年轻气盛,加之今文经学派势大,竟硬生生压过了古文字经学派和宦官两方,强压着陛下给马燕分了最大的一块蛋糕。
最后皇帝下旨——马燕身为平定并州之乱的主将,立下此战最大功劳,由典军中郎将升为前将军,封都乡侯,食邑两千户。周棠赈灾有功,调尚书台升任尚书仆射,封西乡侯,食邑一千户。文照斩杀韩仪,亦立有大功,升尚书仆射左丞,封宁亭侯,食邑八百户。
至于乐玄……虽有功,不抵过,贬去洛京官职,遣回原籍。
此道圣旨一下,如一石破天惊。
今文经学派自然得意狂欢,高呼“陛下终究还是眷顾我等”,古文经学派这边则已暴跳如雷,纷纷为文照感到不平。
“我虽未亲眼目睹,可只听得长明是孤身入太行,游说左达、刺杀韩仪,便知其中是如何的凶险、如何的艰难,这般拼命搏杀,也不过是个亭侯,食邑八百户而已!而那马燕,冢中枯骨尔,连战连败,只是跟在长明屁股后头捡漏,便捡了个食邑两千户的西乡侯来,这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大鸿胪府,一向不喜党争的陈潜也气得翘胡子,用力拍着桌案怒斥。
文照疲倦地笑笑,低声道:“陈公,终究是今文经学派势大,咱们又如何能与之比肩?我此番远行,能保住性命,已属万幸,那马燕他暗中……哎,不说也罢。”
陈潜一听,当然立即追问:“那马燕暗中作甚?长明你且说来,老夫定为你做主!”
文照作欲言又止状,在陈潜的连声逼问下,才“无奈”地说:“那马燕不知是否是受谁指使,竟在我等前去并州的路上命人暗夜行刺,亏得我还算有点子功夫在身上,这才逃过一劫,否则别说什么亭侯,便是这条小命都难保住。”
“竟有此事?!”在场古文经学派众人纷纷大惊失色。
大家彼此在朝堂上彼此争执攻击是一回事,背地里刺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是纯粹的不讲武德、龌龊卑鄙的下三滥手段。
何朔更是气得手抖,文照一表人才、前途无量,正好自家女儿也中意,他是有些将文照招作自家女婿的心思的,如今一听未来准女婿险些死在政敌的暗杀之下,当即冷声道:“马燕还能受谁的指使,不是周淮就是周梧!好哇,他们这般歹毒,我们若不能灭了他们的威风,从此也别在洛京城里混了!”
古文经学派众人连声附和,“对!再让他们继续作威作福下去,咱们只怕连立锥之地都要没有了!”
文照问:“何公,咱们该如何出手呢?”
何朔一摆手,“此刻他们春风得意,咱们暂且避其锋芒,需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个合适的时机很快就出现了。
说起来只是一件小事,今文经学派某官员在一次庙会中相中了某古文经学派官员的妻子,那今文派官员色迷心窍,竟不顾那小娘子再三申诉自己已经嫁人,当众调戏之,小娘子受惊尖叫,引来了自己的丈夫,两人大打出手,古文派的那名官员年轻力壮,将那今文派的官员打瘸了一条腿。
此事至此原该结束,毕竟是那今文派官员无理在先,奈何近来今文经学派仗着马燕大胜之威,格外的气焰嚣张,加之有心人蓄意挑唆,那今文经学派的官员竟一纸诉状将那古文经学派的夫妻俩告上洛京尹府。当日庙会围观众人也纷纷站出来为那今文派的官员作证,说是那小娘子有意勾引再先,其丈夫瞄准时机蓄意殴打在后,此事实实在在是一桩“仙人跳”。
洛京尹向来是只滑不溜手的老狐貍,见此事扑朔迷离,又涉及两派党争,当即哼哼唧唧地发起旧病来。他称病不出,洛京尹府的诸多差事就落在副手头上,好巧不巧那副手是今文经学派的门生,于是惊堂木落定,判了那古文经学派的小夫妻蓄意谋害,各自杖责四十。
那古文经学派的小官怜惜爱妻,不忍其受杖责之苦,要求独自承担八十杖。洛京尹府的衙役丝毫没有放水,于是八十记杖责还未打完,那小官便已咽了气。
痛失夫婿,那小娘子哭断了肠,在洛京尹府门前长跪不起,痛斥朝廷不公。按照洛京尹府的行事风格,原该将那不知好歹的小娘子也拖下去暗地里打死了事,可不知为何,却再无人出头,洛京尹竟由着那小娘子在大门前哭了三天三夜,今文经学派的所作所为也因此迅速传遍了整个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