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着,陈青禾原本平静淡漠的心脏,都被她带着一并浮动了起来。
他举起手里的可乐瓶,向着她手中的轻轻一碰,褐色液体在易拉罐里冒出欢乐的气泡。
“放假快乐。”
国庆余额还剩五天,辛苗在家又过上了跟暑假大差不差的日子。
每天一到点儿,雷打不动拿着作业去陈青禾家,然后磨蹭到中午,两人再一起去赵锦华店里头吃饭。
辛建强他们厂里不按法定节假日放,做三休一,雷打不动。赵锦华的小门店更是全年无休,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基本上都开着。方蕊工作的矿场也是……总之,国庆七天,又剩下辛苗和陈青禾两个“留守儿童”。
假期倒数第二天上午,辛苗做完最后一张英语习题册,两手在餐桌上一拍,郑重宣布:“我的假期作业全部写完啦!”
一桌之隔。
陈青禾掀起眼皮问:“作文也写了?”
辛苗:“……还没,不过就剩一篇作文了。”
陈青禾:“写。”
辛苗不情不愿:“不想写,我手疼,没灵感,写不出来,而且一写作文我就想上厕所。”她不想写作业的理由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长:“再说了,明天不是还有一天么,不急。”
陈青禾顿时无话可说:“……随便你。”
他重新低下头,笔迹跟着思路,俊逸的正楷字逐渐占据了本子上的每一个方格。
放假这五天,语文老师布置了一篇命题作文——《我的假期》,600字,题材不限。顾名思义,就是随便选一个切入点,记述假期发生的有趣的事,没有丝毫难度,有手就行。要认真写起来,最多四十分钟就能结束。
饶是如此,辛苗还是懒得半天不愿意动笔。她这个人有拖延症,用她妈的话说,就是有时候跟驴似的,抽一鞭子挪一步,不打就不动。
现下赵锦华没在,陈青禾又不可能揍她,辛苗干脆心安理得的趴在餐桌上,下巴颏抵着胳膊,一动不动的发起了呆。她上半身弓着,像一只熟透了的虾子,脊梁骨隔着一层衣料在背后顶出截儿弯曲的线,那双向来神采奕奕的杏眼此刻呆滞无光,看起来木木的,活像被作业吸干了精气神。
陈青禾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原本想让她坐直坐正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看她这幅蔫儿吧唧的模样,迟疑了一瞬,到底是没说,由着她去了。
结果没到五分钟,辛苗开始不安分了。
她空茫茫的视线逐渐恢复了神采,脑袋一歪,视线不偏不倚定在陈青禾脸上。
辛苗叫他:“陈青禾。”
陈青禾:“怎么?”
辛苗问:“你写了这么久,手累吗?”
陈青禾:“不累。”
辛苗:“唉,好吧。”
她叹了口气,又不怎么吭声了。
半分钟后,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伴随着一声撕纸的清脆声响。
陈青禾的作文写到最后一段,还剩下一个收尾就能结束。对旁边的杂音只当做没听见,笔下动作停也没停。
直到片刻后,最后一个句号划上,他轻放下笔。
几乎是同一瞬间,墨迹还未干的作文本上猝然蹦过来一只纸青蛙。格子皮肤,跟作文纸如出一辙,脑袋上用黑色中性笔画上了两只眼睛,甚至还挑上了几根卷翘的睫毛,正正的停在他眼前,跟他面面相觑着。
陈青禾难得怔住,几秒种后,他抬头,面色恢复了素来的淡漠。
“好玩吗?”
“还好吧……主要是有点无聊。”辛苗心虚的抿了抿唇,抬手把自己刚迭好的纸青蛙一把捞回来,当个宝贝似的护在手心:“说明一下,我是看你写完了才把它跳过去的,我可没打扰你啊。”
“……”
陈青禾对她的脑回路实在不理解。
这种折纸游戏,他在五岁过后就再也没有玩过了,并且他记得,读小学时候班里也早已经没人玩这种无聊又过时的游戏了。更遑论,她已经是一个理应步入青春期的初中生。
陈青禾没说话,定定的打量着对面的人,试图从她那张脸上瞧出一些青春期该有的或成熟或叛逆的端倪。
辛苗没能接收到他的信息,见陈青禾面无表情冷冷淡淡的盯着她看,也不说话,辛苗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心里直打鼓。半晌,她侧过身,将手心里的小青蛙护的更紧实了些。
“我警告你,你别想伤害它啊!”
陈青禾无语:“……幼稚。”
“还好吧,我本来就也没成年。t”辛苗嘴硬,见陈青禾没有辣手摧蛙的意思,她又将手里的纸青蛙往他跟前递了递:“你不觉得我的小青蛙很可爱吗?我还特地给它画了眼睛,布灵布灵的~”
陈青禾闻言抬起眼皮,结果又对上青蛙脑袋上的黑豆子眼……
他沉默一瞬:“嗯,跟你挺像。”
辛苗顿时噎住。她将手里的纸青蛙放回桌面上,两手托着腮,郑重其事的求教:“你以前说话,一直这么毒舌吗?”
陈青禾没回答,淡淡的反问:“你以前也一直这么皮吗?”
“………略。”
回答他的,是辛苗一张扭曲的鬼脸。
恰在此时,墙上的老式挂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挪到了12上,钟摆像是被触发了某种精妙的机关,左右摇摆起来,发出当~的脆响。
到中午十二点了。
辛苗瞬间起身,合上本子收起笔,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方才的对峙顷刻间被抛到脑后,她从座位上绕出来,一刻也等不得的跑到房门口,嘴里还不忘了招呼陈青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