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熬好了药,听说萧玦在浣月轩,便将药汁倒入盏中,用盖子盖好,送了过去。
王府广阔,静思阁距浣月轩颇远,锦瑟给沈姝安排了二人抬的轿子,约行了一会儿才到。
刚一靠近那顶上开满红色花朵的院墙,沈姝便听见了一阵惨叫声。
不想突兀打扰萧玦办公,沈姝令一个侍卫禀报。萧玦瞧了瞧那浑身是血的羽林卫,慢条斯理擦过手,吩咐岑敬继续审问,自己则转出了浣月轩。
“怎么过来了?”他在那探出墙的花枝下低声询问沈姝,眼神专注。
“我来送药。”沈姝从莹月手中拿过食盒,细声解释,“给你调整了药方,现在服用一次,晚上刚好可以再服一次。”
“嗯。”已配合地喝了好几日,也不用再别扭,萧玦伸手。
沈姝将杯盏拿出,递给他,看他一饮而尽,又道,“我还给你配了药浴,交代锦瑟晚间煮好,你一定要用。”
“药浴?”萧玦深深拧眉:把自己泡成一颗苦瓜么?
沈姝唯恐他不愿,连忙解释,“我配的味道不冲,还搭了清香花瓣。”
萧玦更不想泡了。
沈姝见他满脸不愿,软声恳求,“我费了好些功夫,你便不要浪费了,可好?”
萧玦瞧她模样,狠不下心拒绝,便缓缓点头,心道先安抚她,到时再看罢。
药喝完了,事情亦已交代清楚。沈姝本该走的,但她犹豫再三,还是拉住萧玦衣袖,将他带往了远离人群的树荫下。
莹月与锦瑟要跟过来,沈姝道,“你们便在那罢,我与王爷说几句话。”
侍女们便不动了。
萧玦想着什么话要如此隐秘,就见沈姝小心地四处望了望,好像一只警醒的兔子。
萧玦不禁失笑,“这是我的王府,何至于此。”
陪她
“隔墙有耳,小心些总不为过。”沈姝说着,仰脸问他,“案情可有什么进展?”
萧玦眼中闪过锋锐与冰冷,“十之八九是萧珠儿指使。”
“那么,”沈姝又靠近一步,她心中想着正事,丝毫没意识到,此刻她亲密得好似贴在了萧玦身上。
萧玦一身王爷的贵气,脊背挺直,长身玉立,沈姝不得不攀着他的手臂,微微踮脚。
这模样……萧玦搂住她的腰,挑起眉梢,“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要亲我。”
原本只是双腿站近,这会儿沈姝上身差点贴进他胸膛。她瞬时羞耻,伸手抵着他,面飞红霞,“你……都乱想些什么啊!”
萧玦颇为理直气壮,“不是你乱做么?”
沈姝羞窘得抬不起头,又不大想和这颠倒黑白之人说话,好半晌才稳住自己心神看向他,“我说正事。”
“你说。”萧玦容色正直了些,却一直揽着她腰不松手。
沈姝也随他去了,觉得刚好为踮脚的自己维持平衡。她正色问道,“你是否想过,既然萧珠儿确实派出了羽林卫伏击我,而之前调查时羽林卫却说没有异动,那是统领者有所疏忽,还是——有意包庇?”
沈姝问得认真,萧玦便也郑重起来,思索道,“羽林卫十数营,逾万人,便是常驻宫中那几营也有几千人,有所疏忽也可能。”
沈姝道,“那若是有意包庇呢?羽林卫是皇城禁军、天子近卫,如果有意包庇的是皇上……他早上便不想你追查。”
萧玦俊秀的眉拧出纹路,“不可能。”他宁愿相信皇兄是仁慈,是疏忽,也不愿相信他明知有人要杀沈姝而包庇。
见他语气斩钉截铁,沈姝莫名吃味,“你便这样信任他?宁愿信他也不信我。”
萧玦抬眸看她,认真道,“皇兄是我最信任之人,没有他,我早就死了。何况你也只是猜测。”
虽确实说的只是“若是”,但沈姝仍觉得有些伤怀,她还记得她说,萧玦是她世上最信任之人,但现在萧玦世上最信任之人,却是萧琰。她鼻腔酸涩,低低道,“那我呢?”
萧玦深深凝视她,“你若骗我,我甘之如饴,将性命给你亦可。”
“你……”沈姝望进了他深邃明亮的凤目里,委屈尽皆退去,变成感动与心软。她抽抽鼻子,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想萧玦与萧琰是亲兄弟,朝夕相处二十多年,还共经患难出生入死;而自己和萧玦统共相处没几个月,还瞒着重生的秘密……
沈姝释怀,重新整理言辞,望着他的眼睛,恳切道,“我并非说皇上的坏话,只是觉得皇上身为皇帝与长兄,须得照顾皇族脸面,压下萧珠儿的丑事暗中处置也是一种可能。你既觉得不会,那我便听你的。我只是觉得,查这个案子吃力不讨好,易得罪羽林军。”
萧玦轻笑,神态间尽显傲岸,“我堂堂靖王,何惧得罪羽林军。”
沈姝的温驯妥协、为他着想令萧玦心动。他看着沈姝的眉眼,很想亲下去,到底记挂着这是外边,只笑道,“你这脑瓜,怎么装了这么多忧虑,即担心桑春,又操心我的差使。”
沈姝心中的担忧没有解除,笑不出,抓着他的衣袖恳切,“你既知我容易忧心,那便多陪陪我可好?这件案子我是受害人,你可避嫌,免得别人觉得你挟私报复。恰好你刚发作过,便歇几天,配合我治疗。”
沈姝之所以和萧玦说这么多,便是想把萧玦从这件案子中摘出来……假若皇帝从前便猜忌萧玦,这次又包庇萧珠儿,那萧玦非要追查这个案子,不是会得罪皇帝?
查案的又不是只他一个官员,别的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之类,得罪皇帝或许还能被宽容;如果皇帝早就猜忌萧玦,那他再行得罪,只会更糟皇帝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