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忽然都搅到一起来了,令沈姝倍感心烦。
她匆匆来到前院,见着谢朗与何氏。这两人脸上的疑虑不比她少,看见她时,眼里还各有情绪。沈姝懒得理,漠然站到一边,听谢朗安排。
马车上谢朗兀自猜疑半晌,终于忍不住问,“娉娉,你老实说,可知皇上为何召见你我?”
沈姝也并不清楚,她心有顾虑,又不想搭理谢朗,冷淡道,“我说不准,姨父到了宫中自然知道。”
察觉到沈姝的不待见,谢朗面色讪讪,不再说话。
一路坐马车入宫门,到了明华宫下车,太监又领着二人步行,经过一座又一座富丽巍峨的宫殿。
沈姝边沉静地跟在后面,边思索着一会儿如果皇帝令她嫁给萧综,她该如何拒绝、皇帝又是否容她拒绝。耳边听到前头谢朗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公公,可知皇上因何召见?”
那太监笑道,“大人放心,自然是好事。”
上次有人向她说好事的时候,迎接她的,是萧综的死缠烂打。沈姝断定了,一会儿只怕也是麻烦。如果当真皇帝逼嫁,她拒绝的话,会不会被定为欺君之罪?
她正忧心忡忡,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女声,“殿下,你怎样了?不要吓唬奴婢,殿下,殿下!”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蓝衣太监抱着一个锦袍玉带的幼童,被几个宫人护着,一路小跑着往这边过来。
带领沈姝的太监看清了几人,神色也焦急起来,赶紧上去查探那个幼童,又询问道,“殿下?太子殿下!发生何事了这是?”
蓝衣太监大汗直冒、满脸惶急,“殿下被糕点噎着了,拍不出来!我们正要往太医院去!”边说着边又尝试拍那幼童的背,却仿似顾忌着对方的身份,不敢用力。
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在旁边抹泪,“殿下啊!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不要耽搁了,快去太医院!”
场面一度混乱。
沈姝往前看去,只见那幼童瘫在太监怀中,手脚绵软,脸上浮现窒息的青紫色,半阖的眼睛里,眼神都快要散了。
一时间什么烦恼都抛在脑后,沈姝脸色凝重,挤上前去,“我来。”
蓝衣太监本半跪在地上给幼童救急,闻言望向沈姝,脸露疑惑,“你是?”
“我会医术。”沈姝神色镇定,伸手去抱那幼童。那群人六神无主,轻易就让沈姝将口中的太子殿下抱走了。
此地离太医院尚有一段距离,远水救不了近火。那些宫人只满面疑虑又惶恐不安地看着沈姝,倒是没人阻止她。
谢朗其实想阻止,毕竟这件事风险太大,若小太子死在沈姝手中,说不定她又会像她父亲一样遭逢大罪,甚至连累谢府t。
可他才伸了下手,沈姝已经快步从他身边经过了,利落地将大殿下抱到了怀里。
沈姝抱过幼童。锦衣玉食养大的小孩儿,粉雕玉琢,白白胖胖,沈姝抱得颇为吃力,但也顾不得。
用力将幼童翻了个面,沈姝令他背对自己,双臂从他腋下往前将之环抱,左手握拳,右手则紧握左手手腕,以拳抵住幼童上腹部正中,两手一起配合,用力挤压上脘穴一片位置。
一下、两下……幼童依然未将堵住气道的异物吐出。沈姝双臂发酸发沉,却丝毫不敢放松,继续使劲挤压,又几下之后,在所有人惊惶的注视中,男童终于“哇”的一声,吐出半个铜钱大的一块糕点来。
小小孩儿呛咳不断,又吐出一点残渣,终于好受了。
“我的殿下,您可算好了!”嬷嬷激动地将他抱在怀中,身边一应众人俱是喜极而泣。
沈姝揉了揉发酸的右臂,唇边也泛起欣慰的笑容。
窒息的难受退去,萧绩掉了两滴眼泪,又很快擦去。从嬷嬷怀中退出来,他回过身打量沈姝,颇为神气地将双手负在身后,脆生生道,“你是谁?你救了本太子,本太子一定重赏你。”
童言童语听得沈姝莞尔,又见他与萧玦有几分像,心生亲切之意,行了一礼后道,“民女沈姝,正要去见陛下。”
萧绩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睛,故作沉稳道,“既如此,那本太子与你同去,禀明父皇,给你重赏。”
“治病救人是民女职责所在,只求殿下平安,不求别的,殿下不必在意。””沈姝下意识拒绝。医者父母心,她救他,从没想过赏赐。
萧绩脸上现出两分倔强,“本太子说要赏赐,便不能食言。”
这模样让沈姝想起萧玦:皇族王孙,大概一样的霸道。她忍不住笑,“如此,便多谢殿下了。”
也不知怎地,这笑竟令萧绩闹了个大红脸。他挠了挠头,羞涩地左顾右盼一番,忽然又过来牵住沈姝的手,“本太子给你带路。”
今日萧玦上完早朝,特意留了下来。他进皇帝的太极殿时,萧琰已经勤劳地开始批折子了。
见萧玦进来,萧琰看他一眼,朱笔不停,调侃道,“怎么没走,等朕留你用早膳?”
萧玦也是唇角含笑,“皇兄的早膳可口,臣弟确实念念不忘。”他给萧琰行了个礼,便随意地往边上一坐,又道,“皇兄今日要处理萧综与沈氏女的事,此案既然是臣弟审的,自然想知道一个结果。”
“你总是有道理。”萧琰哂笑一声,没有多说,吩咐太监传膳。
用完早膳,兄弟两又聊了一会儿,沈姝与谢朗终于到了。
先进来的是萧绩,五六岁的幼童,天然亲近父亲,蹭蹭蹭地快步跑进大殿,临到御阶前,想起父亲的教导,又慢下来,整理好衣裳,规规矩矩地给萧琰、萧玦行礼,之后才糯米团子一样扑到萧琰跟前,趴着他的双膝诉苦,“父皇,儿臣差点就看不见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