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玳川又不说话了,他挠挠头,最终只囫囵含糊了几声,像是不想说,也不好说。
见徐玳川这样,连漪嗤声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再说,连宣山不容易关我什么事。”
她不高兴总结,“他就是个没文化的冷脸穷酸大傻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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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房敲定,行李还在家里没有搬出来,连漪打算今晚再在连启森家住一晚,等第二天就走。
和徐玳川还有中介道别,打出租车回去后,连漪正欲往楼道里走,又忽然顿住。
她面无表情倒退几步,盯着停在面前的摩托车,杏眼里是冷冰冰的厌恶——连宣山的摩托车。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才下午五点,连宣山罕见得回来这么早。
也不知道回来干嘛的。
连漪满怀恶意地打量着这辆摩托车,从铝合金把手到V型双缸发动机,最后眼神再落到摩托车的坐垫上。
她扬起脑袋朝二楼阳台看了眼,确认没有人在阳台后,便放心大胆地低头在楼栋下的绿化带草丛里左右寻找,嫌脏用湿纸巾包着手,然后捡起来个什么东西。
半分钟过去,连大小姐轻快哼着歌踏进楼栋。
一块边缘尖锐锋利的石头被丢在一旁,骨碌碌重新滚回了草丛里。
回到家推开门,首先钻进鼻子里的是好闻的饭菜香味,连漪迅速换了拖鞋进客厅,瞧见饭桌上比起往日清汤寡水的面条来说丰盛数倍的晚餐,甚至还有块小蛋糕,她眼睛一亮,朝着厨房喊:“二婶,今天怎么吃这么好啊?”
谢温笑笑没说话,继续在案板前切着菜,倒是在客厅看电视的连启森说道:“今天你二婶生日,庆祝庆祝。”
连漪微挑了挑眉,兴冲冲进卧室想把随身背着的小包放下,走至客厅与卧室的隔断拐角,又猝不及防与出卫生间的连宣山撞上。
应该是刚洗过澡的缘故,连宣山身上带着股沐浴露的清香,但也遮盖不住这人不驯凶野的气息,滚烫洗澡水冲过身体,肌肤受热,短袖没遮住的地方,他脖颈间、手臂间不少交错纵横的伤疤伤痕隐隐发着红。
额角水未干,几滴大颗的水珠顺着他锋利冷硬的下颌往下淌,漫进衣角,浸出深色水渍。
两人视线交错那一刻,连漪神情瞬间垮下来,仿佛看见什么恶心倒胃口的东西。
剑眉凛冽,连宣山狭长而薄的眼皮下压,眼底带着些许的戾气,山根那处的小痣被洗得明显,他居高临下,眼神冷冷从她身上扫过,继而移开目光,并不想多作理会。
隔断处就这么宽,只容得下一人进出,两人在这里堵着,谁也不肯退一步让路。
被这人冷冷的眼神扫过,连漪不爽咬唇,盯着连宣山胡茬森青的下巴,秀眉拧起,是想要骂人,但旋即她又突然想起点什么,眼底染上星星点点得逞的奸诡笑意。
她拗着傲慢的下巴尖,得意轻哼,宛如灵巧的猫儿一样,转回身又回客厅里去了。
适逢连启森也捧着装着满满一杯自酿酒的酒杯过来落座,自连漪来到禾水两周后,这还是头一回,屋檐下四口人坐在一起吃饭。
铺着劣质餐布的正方形折叠餐桌,四人各坐一方,连漪不情不愿坐在连宣山旁边一侧,要是和连宣山对着坐,一顿饭下来不知道要看见多少遍这张讨厌的脸,她对面是谢温,再一旁是喝着酒的连启森,父子俩相对而坐,气压有点低,没半点父慈子孝的场面,倒像是互相对阵,血海深仇的敌人。
连漪不动声色打量几眼,又撇嘴漠不关心地移开目光。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连启森和连宣山这对父子间的相处。
桌上,连启森砸吧嘴喝酒,连宣山自顾自吃着饭,碗筷汤匙乒乓碰响,主要是谢温在说话,问连宣山近来在汽修店打工做学徒的情况,问连漪住得习不习惯——连漪正好说起自己已经找到租房要搬出去的事情,谢温担心她的安全,但在连漪再三说没事后也只能作罢,倒是连启森听到这里抬起头看了连漪一眼,似是不经意问起租房的钱是多少。
连漪照常回答,连启森呷了口酒:“这租房的钱都快赶上你二叔家超市一个月赚的钱了。”
连漪不以为然哦了声,自豪道:“二叔,我卡里钱还多呢,这算什么。”
连启森笑笑没再继续说话,低头抿酒,那几道弯弯曲曲宛若蚯蚓的褶子又浮现在脸上。
吃至中途,连宣山搁下碗筷,冷声说吃完了,起身要走,整个吃饭期间他除了回答谢温的关心以外没再说过其它的话,对于连漪有时拐弯抹角的嘲讽也不作搭理,像是桌上的隐形人,又像是极其厌恶这样一家人表面热热闹闹坐在一起吃饭。
连启森蹙眉放下酒杯,父子俩今天、或者说是十几天来第一次对话:“大家都还在吃,走什么走?”
连漪浓密的睫毛眨了眨,轻哼声,明显是也不满连宣山撂下筷子就要甩脸走。
连宣山置若罔闻,起身进厨房,将吃完的碗筷放进水槽,眼神半分没再落到餐桌上,作势是要往门口走,连启森重重将碗搁在桌上,戴着假肢的那条腿踹了下桌子,一身闷响,连启森脸上的褶子皱得能夹死苍蝇:“跟你说话呢,没听见?”
连宣山终于顿住脚:“……你算老几。”
他磨了磨后槽牙,转过身来,剑眉拧起,脸色黑沉得厉害,简直浑身上下都透着寒气,“少他妈管老子。”
不知父子俩之间的矛盾从何而来,像是积怨许久,快要吵起来。
连漪余光瞥见谢温站起来,去拉住连宣山的手臂,连宣山腮骨绷紧,脸上的寒气却褪了点。
谢温柔声,神色中有隐约的祈求和无奈:“再坐会儿,就当是陪妈吃完蛋糕再走,好不好?”
最终连宣山还是沉着脸坐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