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露没说自己就全留着,不过不是漫画书,他的房间里也有大书柜,里头都是名著,厚厚的硬封精装本。
早年间对于学生的课外读物推荐标准有点拘谨,活泼度不足,有《老人与海》那种过于晦涩的,也有高尔基“童年三部曲”这类成年人尚且读不进去的,方星白从来不看。
沈露看的倒是不少,平时耽于课业,时间被习题册塞的满满当当,可当到了家里只有保姆和他的假期里,陪他度过漫长孤独时光的都是这些沉甸甸的读本。
刚逃出来,沈露不想再回忆那个家,看方星白擦完了:“我也去洗个澡。”
方星白随手打开cd机,放出来是张敬轩的《断点》。
“我吻过你的脸,你双手曾在我的双肩,感觉有那么甜我那么依恋~”
方星白此刻思绪乱飞,听个歌儿也能想歪了,双手曾在我的双肩?自己刚才是单手按着沈露的双肩,哎~自己怎么就怂了呢,今天就当一把老中医又怎么了。
一会儿重当?可气氛都没了,还得重新烘托。
恍惚中,方星白好像听见沈露叫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直到浴室里大声点儿又喊了他一次。方星白兹溜从床上坐起来,蹑手蹑脚到浴室门口确认:“啊?”
沈露:“你来。”
方星白抹搜了一下身上的睡衣:“现在啊?”
沈露:“昂~”
经过长达两秒钟的漫长犹豫,方星白艰难的做了决定,光速的褪掉了睡衣,又犹豫了半秒钟褪掉裤子,生怕沈露变卦,一把拧开了门。
“嗯?”沈露拿浴巾裹紧胸前,“你干嘛!?”
方星白:“?”
沈露:“你家这热水器怎么不出热水的?”
方星白拍拍脑门,他家用的还是古旧的燃气款,用的时候要留意安全,他平时习惯好,洗完第一件事儿就是关阀门,今天忘了沈露也在。
方星白:“我我我我忘了,我去弄。”
关门的一瞬间,沈露的笑语追出来:“你裤子呢?”
方星白咬牙:“你等着吧!”
等沈露洗好了出来,方星白已经背身儿躺在床上了,沈露揶揄着推了推他:“哎?这么早就睡啦。”
被推那位闭着眼不转过来:“别招我啊,招我可真办你。”
方星白竖着耳朵听了半天,身后窸窸窣窣一会儿便没动静了,他也不知是可惜还是庆幸的合了眼,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第二天到学校,老罗和小郭都静悄悄的谁也没来找,第三天、第四天也是,看来是冷处理了,这算是一桩好事,可还有一颗定时炸弹呢。
算算日子,周丽芳女士差不多该回来了,这个周末和沈露在家涂鸦着卷子,方星白隔一会儿就望望窗外,直望到过晌,什么都没等来。
这一切逃不过沈露的法眼。
住在这里是不是给他添太多麻烦了?沈露正欲言又止,外面便传来钥匙的开门声——终于还是来了。
两个人一齐站起来等在门口,方星白抓着沈露的手,这一幕他们分别装在心里,却没有演练过。
方星白站的微微靠前了一点,不管周丽芳女士如何,反正结果是一样的——他要和沈露在一起。
可开了门,门前站着的却不是周女士,而是个陌生的矮胖男人,带着点儿小生意人的市侩和油腻,没脱鞋就踩进来,目光只在两人身上停留了一瞬,就转而打量起了屋子:“你妈呢?”
断绝关系
方星白慢慢想起来了,这是楼上的一个邻居,好像是姓马,支摊儿在市场卖早点。
“她没在家,马叔您有事儿么?”
来客从茶几上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鼻子,屋主人一样往沙发上一坐:“没事儿,就是来看看你们收拾的怎么样了。”
沙发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方星白房间的大书架,男人显然没有进人家屋子别乱瞟的概念,举着短粗的手指指了指:“那老些书不要了啊?大柜子能带走带走,留给我也没用,卖那俩钱不够找人抬的。”
买卖人惯会察言观色,俩孩子只怔住一瞬,矮男人便露出诧异的神色:“怎么,你妈没跟你说?”
身边人微不可查的晃悠了一下,沈露想伸手去扶,方星白已经回过神来:“她忙,还没还没来得及”
矮男人似信没信的“哦”了一声,没提房子的事儿,而是把话题转到了方星白身上:“听说你学习不错是吧?”
方星白没答话,矮男人好像也没要他回答,自顾自的说下去:“你妈一个人拉扯孩子不容易,要不是逼到坎儿了不能这样,你别当我来是捡便宜趁火打劫的。”
男人说着伸手比量一下:“这个数儿,不算多,可也不少了吧?别看谁平时牛逼轰轰的穿金戴银,可数数咱这一片儿,有几个真能一下拿出这多钱?”
说这些的时候矮男人不自觉的昂起头,他脸上带着长年与地沟油为伍浸润出的油光,墩墩坐在沙发里,个子刚到方星白胸脯高,谈吐间却是俯视的。
“你刚叫我一声马叔,我就觍脸多说两句。”矮男人居高临下的说。
“光学习好有什么用?书看多了就看傻了,大学生出来不一样干些个狗屁倒灶的活儿?说句不中听的,挣的那俩”男人说到一半住了口,带着得意之色笑笑,“以后你就明白了。”
矮男人家的孩子年龄稍小,可也是上了初中的年纪,学习常年吊车尾,补课花了不少钱,周六周日从来不闲着,可也不见什么起色。
两家邻里邻居,他对方星白当年的“状元事迹”有所耳闻,听说方星白从不补课,假期报个班不是学才艺就是受陶冶,那个妈妈也漂亮,俩孩子和俩家长摆一块儿,任谁都能一眼看出谁是谁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