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绝大部分人都去了食堂,路上空旷到关捷随便一瞥,就看到了从楼梯口出来的路荣行。
这人得回家吃饭,按理来说应该往前走,但是关捷看见他拐了一个反向的弯,朝自己这边来了,心里有点奇怪,连忙一溜烟地迎了过去,再稍微跑近一点,关捷就看得出他走路的姿势有点跛了。
他停在路荣行跟前,一边伸手去扶,一边盯着他的脚说“你脚咋了”
路荣行还没到走不了路的地步,不过有人主动当拐杖,他自然就杵上了,将一边胳膊搭在关捷肩膀上说“早上上桥的时候摔了一跤,有点疼,我去医务室看看。”
他的“有点”就是关捷的“很”,矮子闻言吓了一跳,赶紧将他往医务室里搀。
到了医务室,校医是个微胖慈祥的中老年大爷,让他脱掉靴子一看,脚脖子果然肿起了一个关捷拳头那么大的包,而且脚面乌,看着像是中毒了。
关捷看得直眯眼睛,问路荣行“你是不是个苕啊肿成这样了都不早点来看”
路荣行上午因为脚疼,整个早上根本没离开过座位,也没脱掉鞋和袜子看它的状况,现在也是第一眼,被他嫌成傻子了也没话反驳,干脆就没吭声。
关捷是个越战越勇的性格,对上他这种不爱拌嘴的人就吃亏,骂完了对方没反馈,就感觉好像是自己单方面在骂人一样,心里过意不去,又拐弯抹角地弥补起来“干嘛不说话,疼哪”
“还行,”路荣行不太会撒娇和卖惨,说完看见校医往杯子里倒了点透明的液体,接着撕了点纸条点燃丢进去,杯子里瞬间蔓起一层淡蓝色夹点黄的火苗,就知道那是一杯酒精了。
校医指挥关捷去角落里搬来一个塑料小凳,坐下后在膝盖上垫了条毛巾,然后拉着路荣行的脚踩在毛巾上,搓了搓手,下一刻飞快地将右手塞进杯子里捞起一把火苗,猛地涂在了路荣行的脚背上,然后双手齐下从他脚腕那儿往下捋。
这是镇上治疗崴脚的土方子,年纪大一点的医生都会这一招,关捷在村医院的小房子里见过那儿的杨医生给别人燎火酒,说是这样能活血化瘀,肿块会消得更快。
酒精的燃点低,短时间将它熄灭,路荣行不仅没有感觉到烫,反而还觉得疼痛减轻了不少,校医的手法也很熟练,一直给路荣行擀到杯子里的酒精见了底,这才停下来让他把袜子穿上。
关捷是不会给他穿袜子的,他就是蹲下来观察了一下路荣行的脚,感觉它从中毒变成了红烧猪蹄。
校医倒掉杯子里的残余物,在医务室的水龙头下面冲了冲,对着槽里甩着水说“我给你简单推了一下,再给你开点儿红花油,每隔两小时你自己搓一搓,搓到热就行。还有就是消肿之前尽量少用这只脚,免得黏膜恢复的不好,变成习惯性崴脚。”
路荣行边穿鞋边点头,仿佛什么问题都没有。
倒是关捷听到后头,眉毛纠结成毛毛虫似的跟他嘀咕道“怎么少用这只脚啊,你不是还要骑车吗”
路荣行脑子里已经在想对策了,闻言提上靴子口说“不骑就行了,一会儿我让张一叶先把我送回去,回去了再说吧。”
那也行,汪阿姨肯定比他们有办法,等拿了药交了钱,关捷扶着他又往初二6班的教室慢悠悠地去了。
到了之后路荣行湿漉漉的栏杆上让他去吃饭,关捷不忍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受冷风吹,趴在6班的门框上往里面探了颗头,问离他最近的那个男生借了一个板凳,让路荣行坐在背风的墙壁后面。
路荣行被他服务了半天,拍了下大腿投桃报李地说“坐不坐,来,我抱你。”
往前倒推1o年,路荣行不抱他都要往对方腿上爬,因为邻居坐着他就不能站着,现在他越来越在乎面子和别人的眼光了,关捷撇了撇嘴往板凳旁边一蹲,嫌弃地说“抱个球啊,哪有男的抱男的的。”
玩笑性质的或许不少,但正儿八经的坐大腿,学校里确实没有男男为伍的。
路荣行短暂地愣了一下,感觉他说的有道理,但不知道为什么比关捷要大的自己却没有注意到,他不该说那句要抱对方的话。
不该这也没有什么,路荣行想起了习惯这件事,心底疑惑的涟漪瞬间恢复了风平浪静,他将关捷的棉衣面子拉起来盖住脑袋,逗他道“没有吗你小时候好像没少让我抱你吧”
关捷随机性地失忆了“别扯淡了明明是你非要抱我的。”
“要点脸吧,”路荣行跟他摆事实讲道理,“我就大你一岁,那会儿抱你就跟搂个秤砣一样,我还非要抱你我图什么。”
一般贪图的都是美色,但这东西关捷没有,他笑了一通,圆不住谎了就开始耍赖“那我怎么知道,可能是你自己想不开吧。”
路荣行难以苟同地冷漠道“哦。”
张一叶吃到他们都快坐满了才回来,这会儿关捷借的板凳主人已经回到了教室,他俩只好靠在墙上,张一叶得知事态后连假都不用请,自己就批准自己出校门了,并且还疯狂怂恿路荣行旷课。
他一边负责兄弟往下走,一边动之以情地说“你都跛了,可以不用来上学了,这大冷天的来来回回,多痛苦啊,对不对弟弟”
关捷虽然对自己没什么要求,但是对他姐和路荣行一直都是高标准,垮着脸说“不好吧重点班老师讲课那么快,他三天不来被别人甩一大截,回头还得辛辛苦苦地赶,我觉得还是来吧。”
路荣行忘恩负义地对张一叶说“你看,你年纪最大,觉悟最低。”
张一叶闻言做了个要将他扔出去的假动作,路荣行被唬得平衡感尽失,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