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飞快地写完自己的语文作业,盯着她一个一个写。
数学作业是老师写在黑板上,让他们抄回来的十道计算。
李君先拿她的本子抄好了题,然后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林亘算得很快,她把手摊开,不用一个个数,看一眼就能写下答案。
然后……李君掰完手指,和她对答案,发现她错了四个。
李君同情地看着她,认真建议:“老师说了,要一个一个手指头掰,数对了才可以写答案。”
林亘摊开手,看了一眼,然后指着本子上的9,带着疑惑说:“我没算错,答案就是6啊。”
李君看看那个9,再看看她,对自己都産生了怀疑。他摸出她的数学书,翻到数字认识那一页,从一数到六,松了口气,然后指着书上那个6,语气坚定地说:“这个才是6。”
他对照书,再往后数,指指书上的9,再指指她本子,说:“你写的这个是9。”
林亘呆了一会,哦了一声,把9擦掉,改成了6。
另外错的三个,不是9成了6,就是2成了5。
林亘改完作业,有些沮丧地说:“李君,完了,我真的会考零蛋。”
李君也有些担忧,在自己本子后背的封面上,写上2,5,6,9,带着她反複地读和认。
两个娃娃都忧心忡忡,一个愁自己摆不脱零蛋命运,一个愁没有书包没有课本,明天都是躲不过挨骂的人啊!
有李君在,烧水洗澡不成问题。林亘从衣柜角落里翻出来两条毛巾给李君用。两人洗过,一起睡在林亘的新铺上。愁了一会,林亘已经愁到另一个问题上。
“要是爸爸上晚班,我们会不会迟到?”
要是没有别的因素影响,她很能睡的。
李君每天都是闻鸡起床,就说:“我起得很早的。”
可是说完这句话,他就惆怅起来,明早起来,干什麽呢?她家有洗衣机,衣服不用手洗,机洗他不会。那就扫地,挑水,做早饭吧,多做一些活,林叔会不会看他能干,就愿意收留他呢?
别人家都想要儿子,他知道林叔不想要的。有婶子奶奶们到家里閑聊,都说林叔家是蠢蛋,养着个女娃子当宝贝,儿子都没一个,以后要绝户咯。
对了,还有菜,平常都是他从家里菜地摘了送来,林叔几天结一次钱给他爸。可以后,那菜地不算他管了,他才不会再帮李家挣这个钱。
那他们吃什麽菜呢,明天早上吃什麽呢?
“林亘林亘,你平常早上吃什麽?”
林亘翻了身,仔细回想了一下,回答他:“牛奶,鸡蛋,饼,面条。”
以前不管上什麽班,爸爸早上都会在家,她的早餐都有保障的。可是现在学校八点上课,爸爸在水泥厂的晚班要上到早上八点,那他回来就八点多了,这种情况就没办法保障早餐。
“爸爸今天上早中连班,晚上12点就下班,在厂里睡一觉,天亮就会回来给我们做早饭的。”
“哦。”
她语气轻松,李君却忐忑得很。万一,林叔要赶他走呢。
李君天刚亮就小心翼翼爬起来,拿着扫把把家里每个屋都扫了,坪里也干干净净的。
林叔买了扁担,李君挑着两个塑料空桶,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大大方方从李家门口经过。果然,他们忘了没有那个“吃白饭”的拼命干活,还安心睡着呢。
李君一次挑两个半桶,来回五趟,终于把水缸灌满了,还剩了一小半桶。
他翻了碗柜,里面有挂面,拿出来放到竈边预备着,把煤炉换好,先烧了茶水,再煮鸡蛋。
鸡蛋还没煮好,林叔回来,推门一看见他,愣了一愣,才问:“李君,你晚上睡在这里吗?”
上次陪()睡,李君天蒙蒙亮就走了,所以林尽致并不知道。
李君嗫嚅半天,到底是个孩子,不知道该哀求还是解释。
里屋门嘎吱一响,林亘揉着眼睛出来,看到爸爸,高高兴兴地围上去。
林尽致稍一用力,把自行车擡上门槛,再拎起车屁股推进来,把车挨着墙停好了,才在女儿头顶亲一亲,问她:“睡好了吗?”
林亘拉着他衣摆,还带着没睡足的迷糊,急急地告状:“爸爸,那个伯伯坏,那个奶奶坏,打李君。他受伤了,他们赶他走,他要要饭去。爸爸,爸爸,我们家有饭,对不对?”
林尽致是见识过李家打孩子那狠劲的,再一看李君头上那沾了碘酒颜色的伤,嗯了一声,问他:“你在煮什麽?”
李君紧张地站起来,舔舔嘴,然后回答:“给叔和林亘煮个鸡蛋。”
林尽致笑起来,指着外面说:“地是你扫的吧,辛苦了。你们去刷牙洗脸,我来煮面给你们吃。妹妹,衣柜里有新毛巾,抽屉里有新牙刷,你帮李君拿一下。”
林亘捂着嘴嘿嘿乐——她昨晚就给李君找好了。
女儿傻乎乎又笑嘻嘻的样子,真可爱!
林尽致心都要化了,拍了拍李君,说:“那你跟妹妹去洗漱吧,然后整理下书包。”
林亘不乐了,扑过去抱着爸爸大腿,再次告状:“爸爸,爸爸,他没有书包,没有衣服了。他们真坏!”
“嗯,爸再找找。”
李君急着刷好感,说:“叔,我来煮面吧,你上班辛苦。”
林尽致看到了塑料桶里的水,他走的时候没有,应该是李君去拎的。这孩子是真勤快!
李君抢着拿锅,林尽致怕他不自在,就由着他去了,等进了屋才发现连水缸都是满的。
自家这茅厕原先老有蛆乱拱,林尽致预备找人重建,谁知道这孩子居然悄悄帮着解决了这个麻烦——他隔一段时间就来这边,往厕所里丢点捣烂的苦楝树枝叶,厕所就清静了。他没法回来做饭的日子,都是这孩子在帮着女儿煮饭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