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萱喝了两口水,然后把瓶子抓在手里,小声说:“我跟你一块去吧,反正也是閑着。”
李君当然是拒绝了,说:“太阳大,你别去了。你放心,我不乱来。”
林萱看着他,然后点头,说:“我在楼上等你,你快点回来。”
她往前挪了一步,贴近他一些,声音更小了。她说:“我觉得,要是他打人,还不如离婚算了。不过我看婶子的意思,是让霞姐姐忍了,要你去劝和。这都是我们各自的想法,婚姻是霞姐姐的,我看你不如先把她接回来,好好问下她的意思,再做打算。”
她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希望他不要太沖动替李霞做了决断。如果李霞将来过得不好,或者后悔了,那他这个出头人就得背锅。
李君点点头,笑起来,说:“我跟她关系也就那样,你放心,我不会为了她做什麽不值当的事。我小时候常挨打,她们都是安安静静看着的。”
林萱想起他从前吃过的苦,心疼地擡手搭在他胸口,柔声说:“嗯。不过她是女人,女人总是难一些,能帮她一把就帮一把。”
他擡手盖住她的,轻柔地捏了捏,然后说:“我听你的,你上去睡一会,我就回来陪你。”
“好。”
林萱收回手,从他身侧经过,往楼梯上走,走了四五级,又转头看向他。
他朝她点点头,扬扬嘴角,然后说:“上去吧。”
李君等听到那铁门带上的声音了,才掏出摩托车钥匙準备出发。
马秀赶紧跟上来,掏出为李霞準备的那一千五百块钱,递给他,说:“你帮着把学费带上去。”
李君这一去,马家人慌得一家大小全挤在堂屋里看着他。
这麽些年,他们都非常清楚,家里得了这财神爷不少好处,得罪不起。
李君板着脸,推开挡在门边的人,一言不发,径自开始一间一间房找人,在最里间找到了躺在床上抹眼泪的李霞。
“走,回去。”
李霞一个翻身起来,问的第一句就是:“君伢子,你送钱来了啊?”
得,李君庆幸自己听进了林萱的话,没好气地说:“你现在是闹哪样?”
李霞哭耸几声,李君没那个耐心,打断她,“那你自己慢慢哭吧。”
他一转身,李霞急了,瞄一眼门外的人,赶紧说:“达伢子他们没得学费,家里急咧,你姐夫就跟我吵了几句。”
李君迈出这屋门槛,看着一堂屋的马家人,冷笑一声,然后慢悠悠地说:“怎麽,都跟我姓李了是吧?一屋子大大细细(小小),赚不到一分钱。细伢子读书,你们吃用,都等着我来掏钱,没看见钱就打人,厉害哒。要钱也不是不可以,先叫我声爷爷看看。”
打人的并不是马永根,而是李霞的婆婆龙喜妹。
马家人不敢做声,她是不怕的,干娘(婆婆)管媳妇,天经地义。她指着屋里的李霞,当着李君的面就骂:“是我们背时,讨了你们屋里的懒婆娘到我屋里来,连哒一两个月,一日一日都看见不到人,事不做……”
“是啊,达伢子,还有你们两个,记住你姆妈的话,以后莫到李家桥来。”李君把外甥三个,轮流点了一遍。
达伢子急了,拽住他姆妈的衣服往后扯,“姆妈,你莫到这里乱讲哒,我们到舅几屋里,好舒服的。你自己不是讲,省得好多米哒,屋里又没得肉吃,没得冰棒吃。”
李霞站在门槛上,手抓着门框,对着婆婆讨好地说:“妈妈,我是怕细伢子都在屋里,太吵哩。”
李君一看她这个样子,失望得紧,转身就往门外走。
马家两个老的想留人问钱,又拉不下脸。马永根的弟弟弟妹也急得不行,要是没了李家这门亲,他们日子都过不下去啊!
龙喜妹推了一下儿子,马永根赶紧追上去,吞吞吐吐地说:“君伢子,那个……学费,后两日……就开学了。”
李霞也追出来,同样眼巴巴地看着李君。
李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李霞,再问一次:“打是你挨的,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个什麽打算?”
李霞看一眼自家男人,又转回来看着他,小声说:“不是他打的,是我干娘(婆婆)不小心搞的。你姐夫他跟我认了错,只要学费到了堂(位),我们就不会吵架了的。”
李君心里失望至极,可萱萱说得对,那是李霞的人生,她自己决定就行。
他没掏钱也没多说,大步重新迈进马家堂屋,在堂屋门口拿到了扁担。他在马家人惊慌的眼神中,快步沖向马永根,在他左胳膊和右胳膊上各抽了一下,然后把那扁担扔到屋前那两米多高的垮下。
“你们打她一下,我还两下。你是他男人,她挨谁的打,我都加倍还到你身上。记住了没?”
龙喜妹本来沖出来想闹,可是李君扔了扁担,下一步就从裤兜里掏了一把票子出来,拿在手上。
她挪不动步了,一个劲给儿媳使眼色。
李霞上前几步,站到李君跟前,想伸手,又有些害怕弟弟此刻的表情。
李君觉得特别没意思,没有把钱交给她,而是随手往地上一扔,丢下一句话走了。
“不姓李,别登我李家的门。”
从前还想着关心的外甥和外甥女们,都是眼睁睁看着娘挨打,连个安慰都没有的白眼狼。这样的孩子,李君心疼不起来。
算了,本来也不是他的责任。
这里山路窄,而且不平,分心容易出事故。李君尽管心急,还是等自己平静了,才骑上摩托车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