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人好像有点閑不下来。住院楼错综複杂,容易迷路。钟琂每次都会提前下楼等着,把人接上来之后常常还要负责陪聊和解答疑问。医院规定的探病时间一到,他就再把人送下去。
有天下午,钟琂忙完公司的事赶回医院,他在进去之前隔着门上的观察窗看见了郑牧。
他们并排坐在外间的沙发上,不知聊到了什麽,沈时因低垂着脸,神色有些悲恸。郑牧抽了张纸想给她擦眼泪,另一只手也放上去,拍了拍她的肩。
钟琂看见这个郑牧就心烦,这都不是他就职的医院,怎麽还能找过来?
钟琂敲了敲门,随即按下门把走进去。郑牧看见他的时候明显一愣,脸上有些讶异,钟琂也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冷着脸,什麽也没说地走过去把刚送过来的果篮和牛奶放到墙角码放好。
郑牧有点尴尬地站起来,对沈时因说:“那我先走了。你也不要太难过,这种手术恢複起来还是很快的,后期一定要注意护理。”
沈时因跟着他走到门口,“那我送你下去。”
钟琂本来隔着一点距离,这时突然问:“医生来过了吗,昨天说要换药的。”
沈时因转头说:“来过了,基本检查都做了一遍,新换的药也输上了。”
她在说话的时候郑牧也一直看着钟琂,后者不论是对病房还是对外婆的病情都很了如指掌的样子。等沈时因再转回脸,郑牧说:“别送我了,你也要注意身体,多休息。”
沈时因点点头,“好,那再见。”
沈时因走回病床前,她站在一侧,钟琂在她对面。沈时因把下边的被褥掀开,“郑牧说要经常给外婆揉一揉腿脚,因为一直躺着,肌肉容易萎缩。”
钟琂说:“好,那我们一人揉一边。”
说完,他也学着沈时因的样子,给外婆按摩起腿部的肌肉。
“郑牧还说了,术后可能会有后遗症,手脚不灵活之类的。外婆本来腿脚就不灵便,一定得加强锻炼才行。”
钟琂手里的动作一顿,“我也查过了,等外婆醒来以后最好让她多做一些精细动作的训练,比如夹豆子之类的。我看医院也有康複疗程,我们给外婆订一个吧。”
沈时因说:“好,那我一会儿去问问。”
外婆真正醒来是在术后的第五天。钟琂很庆幸这一刻他和沈时因都在场,他们在第一时间叫来了医护人员,在又一次的全身检查之后,主治医生宣布恢複良好,再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钟琂亲眼见证了祖孙俩的抱头痛哭,当然主要还是沈时因在哭,外婆倒是笑得乐呵:“我昏迷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总趴在我身上哭?我当时就暗暗想着一定得醒过来,不然你还不知道会哭成什麽样。”
出院这天,梁冉和郑意成也来了。钟琂和郑意成搬东西,沈时因和梁冉左呼后拥地围在外婆身边,一个推车,另一个就在前面吆喝着开路。
浩浩蕩蕩地回到家,刘阿姨已经提前做好了外婆的营养餐,沈时因还对她嘱咐了一些日常照看的要点,医生开的药也都按用法写好字条交给了刘阿姨。
交待完这些,余下四个年轻人出门吃饭。沈时因早就说好了要请客,刚一落座,她举起杯说:“感谢大家这段时间对我和外婆的帮忙和照顾。”
碰完杯,梁冉感叹道:“好在都是虚惊一场,医生还说外婆是铁娘子,求生意志异常强烈。”
沈时因叹了一声说:“年纪上来了,身体的各个零件都面临老化,以后肯定小毛病不断,要当医院的常客了。”
他们其实已经好久没有四个人坐下来聚聚了,距离上次的不欢而散也过去了快一年。吃到后半程,也就是“酒”酣耳热之际,梁冉主动站起来给钟琂倒了杯茶,“那个……钟琂,我敬你一杯。以前是我太沖动,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都是为因因着想的人,我也是盼着她好。”
钟琂也跟着站起来,很爽快地说:“我本来就没有放在心上。”
吃完饭,一行人走出来,梁冉还想单独和沈时因坐坐,郑意成忽然把她拉到了一边,小声问:“已经複合了?”
梁冉挠了挠头,“我也不太清楚,正想找她问问。”
“那你别问了,我们快走吧。”郑意成拉着梁冉上了车,几人隔着车窗挥手作别。
沈时因和钟琂慢慢踱着步,穿过巷子回家。快走到楼下的时候,沈时因停下来,对钟琂说:“就送到这里吧。”
钟琂说:“你先上去,等你出现在了防护栏后面我再走。”
沈时因已经很清楚这个流程,她踟蹰着转身,好像总觉得该说点什麽。
“钟琂,我……”
“没关系的,”钟琂说:“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你先好好陪外婆,不用急着考虑我们的关系。”
沈时因向他报以一个感激的眼神,“还有,刚才吃饭的时候我感谢了很多人,但最应该谢谢的还是你。”
这段时间要是没有钟琂,沈时因不一定挺得过来。特别是在最开始事情爆发的时候,她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好多事都没考虑周全,全靠钟琂帮忙。
“你往卡里充的那些钱,我找时间还你。”
钟琂还是不想收,但他不想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掺杂太多与感情无关的事,尤其是这个时期。沈时因本来就觉得他们之间不够平等了。
钟琂顺着她说:“不用着急。”
“那我走了。”沈时因说。
钟琂还站在原地,就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他说:“好,我看着你上去。”